第一百九十三章 算账
“爹爹！”柳大爷惊讶出声，柳老爷对他摆了摆手：“我已经决定了，不用再多说了。”
自己父亲决定的事情，向来就不可更改，柳大爷只能应是，柳老爷见儿子这样，对他又道：“你也不用觉得你做的不对，这件事就此了结，不管是什么样的恩怨都这样了结，也免得你的儿女，再在数年之后又遇到这样的事情。”
“爹爹，王家不是……”柳大爷还想说，柳老爷已经摆了摆手：“你以为现在的檐儿肯听你的吗？”
“爹爹，是儿子迟钝了，没有想到又人会去那边打探。”柳大爷低头，柳老爷摇头：“这也怪不得你，我先歇着吧，明日再去王家。”
“爹爹。”柳二爷听说柳老爷来了，急匆匆走进来，柳老爷看着自己这个最看重的儿子，对他露出笑：“我怎么觉得，你这几天不见，竟然显得长大很多。”
“爹爹，儿子这几天在和哥哥争吵，这会儿听到爹爹来了，儿子急匆匆就来，是想问问爹爹，有些事情……”不等柳二爷说完，柳老爷就摆手：“这些事，明日再说。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事。”
“爹爹，儿子想着，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再……”柳二爷还要说下去，柳大爷已经阻止他：“爹都说了，明儿再说，难道你没看见，爹爹很疲惫吗？”
“是我错了。”柳二爷急忙道歉，柳老爷勉强一笑：“你啊，从没吃过什么苦头，也不晓得什么叫仇恨，才会这么幼稚，等明儿过了，你就知道了。”
该来的，总要来，该报的仇，总要报，现在事情发生了变化，那就要按变化之后的事情来做。
只可惜柳氏，用了二十多年培养的一颗棋子，就这样轻而易举倒向另一边了。柳老爷长叹一声，但还是往客房去。曾经，在离客栈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宅子，宅子里面有个很大的花园，里面种满了花，姐姐曾带着自己在这花园里玩耍，爬假山，捉蟋蟀，在冬天时候捉麻雀，春天时候学大人赏花，要天天去看那海棠花盛开没有。
姐姐，那个聪明美丽温柔的姐姐，怎么在嫁进王家那么几年就死了，死的时候只剩下一把枯骨，她这几年到底过的什么日子？难道说是日日哭泣而不告诉家人？此后就是想要报复，但是要报复，谈何容易？偏生那禽兽就淹死在湖里，让报复都失去了目标，那所能做的，只有报复剩下的人了。谁让他们姓了王，当初不闻不问的人，都该死，该死！
柳老爷这一晚并没睡着，一踏进这座城市，所有的过往都浮现上来，痛苦又如同蚂蚁一样啃噬着自己的心。柳老爷看着镜中的自己，头发花白满面皱纹，已经再也不是那个少年郎了，从那时候到现在，快三十年的时光，竟没有几夜能得好睡。
让长子跟着自己一起报复，已经让柳老爷觉得对不起儿子了，而现在，王为安又把柳二爷拖下了水，那就更该死了。看着天边渐渐泛出鱼肚白，柳老爷开始梳头，换上一件旧衣，这件旧衣，是哪天听说姐姐去世消息的时候，柳老爷穿的，这么些年细心保管还能穿上身，只是衣服宽大了很多。
“老爷，您醒了吗？”夏婆子恭敬的声音在门边响起，柳老爷当然晓得夏婆子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为了报仇，需要的是有用的人，而不是什么好人。
得到柳老爷已经醒来的答案，夏婆子端着洗脸水走进，看见柳老爷穿了件从没见过的衣衫，愣了下：“老爷今儿怎么穿这么一件旧衣？”
“这是多年前，我听说了姐姐的死讯，穿去王家的，当时由于时间太急，竟来不及换上素色衣衫。”天长日久，当初那件枣红色的衣衫已经褪色，只能看到浅浅红色。
“老爷，恕我多嘴，虽说那人已经知道了，但我们还是可以徐徐图之。毕竟陶家那边自顾不暇。”夏婆子一边伺候着柳老爷梳洗，一边建议。
柳老爷摇头：“你大奶奶说，她说，她就以为嫁了个差不多的人家，生儿育女，过着平顺日子，她求我，求我把这件事了结了，说不看在她的份上，看在那些孩子的份上。”
孩子们，就是柳大爷的孩子了，柳老爷看着自己的孙儿们，看着哭的不成自己的柳大奶奶，想着这些年，柳大奶奶所承受的，夫君在外面养了一房小，别人的闲言碎语。终究还是心软了，都是姓柳，怎么能逃开，怎么逃的开？
“大奶奶也真是的，她……”夏婆子仗着自己和别的下人们不一样，刚想说上几句柳大奶奶的坏话，就看见柳大爷冰冷的眼神，夏婆子急忙低头，对柳大爷道：“大爷也起了。”
“爹爹，外面早餐已经好了，儿子是来请爹爹去用早饭的。”柳大爷一对上柳老爷，就是最孝顺的儿子，柳老爷抬头看着儿子：“这么多年，误了你，等这件事了结了，你就可以回去，和大奶奶安生过日子。”
“爹爹，儿子是您的儿子，怎么会是耽误了我？”柳大爷的语气向来都很恭敬，柳老爷又叹了一声，是该了结了，所有的恩怨都该了结，而不是由它梗在那里，接着越来越大，既然天都不助自己，不让王家顺着自己的计划覆灭，那就由自己出手吧。
柳二爷也等在外面，看见自己的父亲，刚想叫声爹爹就住口，总觉得现在的柳老爷，不是自己那个熟悉的，温和慈爱的父亲。
“你也不用怕我，我也没变成吃人的老虎。”柳老爷看见小儿子往后退了一步，很干脆地说，柳二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才对柳老爷道：“爹爹，儿子并没有害怕您，儿子只是觉得，您似乎变的有些威严了。”
威严吗？柳老爷的笑这会儿比哭还难看：“我们先去吃早饭了，过会儿就该去王家了。”
柳二爷嗯了声就继续道：“爹爹，儿子这些日子在这城里，听人说王大爷是个很不错的人，还有最出奇的是他妹妹，就是那位王三小姐，听说她有一手种花的好手艺，只要看到一根枯枝，都能让这枯枝复生，还能开出花来。”
柳大爷当然不愿意自己弟弟在这说王家的好话，轻咳一声：“你今儿话怎么这么多？”
“哥哥，我并没有说很多话啊！”柳二爷急忙掩饰，此时三个人已经走进客栈吃饭的地方，这家客栈的早饭在这城里是很不错的，自然也有本地人来吃早饭，柳老爷迎面撞见一个正在那端着碗粥在喝的人，那人抬头看见柳老爷，吓得手里的碗都掉在地上，伸手指着柳老爷，口中大喊：“鬼，鬼！”
柳大爷已经扶着柳老爷坐下，柳老爷对这人微笑：“多年不见，贾老兄，你这会让还好啊！”
说话有声音，再看地上，分明有影子，这贾老爷这才站起身，走到柳老爷跟前：“你，你真的是柳老爷，当初不是都说你病死了，我还去送了奠仪，当时你的丧事，还是贵亲家替你办的。怎么这会儿，这会儿……”
“这会儿我活着，自然就是那会儿没有死。”柳老爷没有再多解释，只是端起一碗粥，喝了一口：“嗯，还是那个味道，没有变。”
“你，你这会儿回来，难道是为了你的女儿，我和你说，这件事你家做的也不在理，算起来还是……”贾老爷不知道该说什么，口中开始胡乱说话，柳老爷只是继续喝着粥，吃着包子，每一口都很珍惜，仿佛要把这过往的没有吃过的东西，全都给吃下去。
柳老爷突然出现在这里，顿时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开。前去铺子里的王为安也听说了，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回家告诉玉芹让她早做准备，还是跟着众人去看看柳老爷，询问他到底是来做什么？柳氏要出家的事情，王为安也从玉芹那里知道了，到了这个时候，王为安也晓得柳氏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至于说再嫁什么的，别说王为安还活着，就算王为安真的死了，对柳氏来说，为了檐儿他也不会再嫁。
柳氏的选择，不过是这个如浮萍一样的女子所能做出最好的选择，毕竟在这个时候，没有娘家、夫家，就是无根浮萍，别说护住别人，连自己都护不住，不然柳氏也不会给檐儿起名为檐儿，指望儿子长大之后护住自己，可惜的是，这点念头，也很难做到了。
这两天玉芹也在给柳氏收拾要出家的东西，两人接触的多了，柳氏和玉芹讲一些少女时候的事情，讲的琐碎，玉芹却听的认真，而每次说到柳大爷，都能看到柳氏无奈的笑。那时候的柳大爷，就算真的只是面上情，对柳氏也是很好的。
“我一直觉得，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了。”柳氏说这话时候，唇边现出一抹苦涩的笑，自己想要的，想吃的，想玩的，就算是天边的月亮，柳大爷都会想方设法给自己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