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变化
等吃完晚饭收拾了，王为安才听王三小姐在那叽里呱啦地说着她和玉芹商量的话，玉芹不时在一边插上一句，王为安听着玉芹不时地插话，一种很久没有过的，属于温暖的感觉突然涌遍全身。此刻虽身处陋室，身边服侍的人寥寥无几，所动用的东西，都比不上昔日，可是这种一家人在一起，能度过无数难关的感觉，却是此前没有的。
“哥哥，哥哥，嫂嫂还说，等以后我们赚了银子，就要买上一所更大的宅子，那时候我就可以种更多的花，哥哥，你说好不好。”王三小姐的话把王为安从思绪中拽出来，他看了眼玉芹，玉芹面上笑容还是像方才一样温和平静。
“三妹妹说，那所大宅子，是她心目中从小认定的家。她还说，那里有许许多多的东西。因此我就想，我们该给三妹妹一个比那个更好的家。”玉芹缓缓说着，王为安听到玉芹话中的我们，迟疑了下才道：“我们？”
“是啊，我们。”玉芹能感受到王为安的情绪变化，但她还是那么温和地重复着，王为安长长地叹气，王三小姐已经伸手摇他的胳膊：“哥哥，您不愿意吗？”
“不，我只是觉得，我不应该辜负你们的期望。”王为安的话让王三小姐笑了：“哥哥，你这样才对，哎，这些日子来，我总担心你会变的十分消沉，再也不像我的哥哥了。幸亏你娶了陶姐姐。”
陶姐姐三个字出口，玉芹和王三小姐相视一笑，王为安觉得，自己再在这坐下去，只怕心中对玉芹的感觉就要喷薄而出，再也无法阻拦，于是他站起身：“我去看看爹爹吧，他今日可还好？”
“我和嫂嫂回来的时候，先去看过了爹爹，服侍的婆子说，爹爹还是那样，不过就是……”挨日子罢了，这样的话王三小姐不敢说出口，王为安了然地拍拍妹妹的手，对王老爷，兄妹的感情都是很复杂的，苏姨娘没有来之前，王老爷虽然好色，但对儿女们是非常好的，所以，自己一定要找出那个陷王家到这种地步的人。
王为安想着就对玉芹道：“你今儿的宴会上，可觉得有没有人像，像那个……”
“哥哥，这种事情，不都是男人做出来的，女人哪里知道呢？”王三小姐晓得王为安要说什么，开口打断他的话，玉芹点头：“这件事，想来也难以很快查出，但我们会有时间的，况且，他总会按捺不住。”
只要王家有了起色，他就会有下一步了，王为安听了玉芹的话就点头，但还是起身道：“我去瞧瞧爹爹。”
等王为安一走出去，王三小姐才奇怪地道：“嫂嫂，我觉得哥哥似乎有些不对劲，方才他总像要逃什么。”
“这些事，你就不要管了，就像你哥哥说的，把花种好就是。”玉芹点一下王三小姐的鼻子，王三小姐已经抓住她的手：“嫂嫂，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玉芹瞒着王三小姐的事儿多了，不过她当然不会承认，只是含笑道：“我没有事瞒着你，况且真要瞒着你的，只怕就是你的婚事，你说那时候你是知道的好呢，还是不知道的好？”玉芹的话果真让王三小姐害羞了：“嫂嫂，你又取笑我。”
“不取笑了，这会儿夜深了，我们都歇息吧。”玉芹站起身，也拉着王三小姐起身，王三小姐口中不免嘀咕了几句，这才乖乖回房。玉芹回到房中，王为安还没有从王老爷那边回来，只有怡人坐在屋内做针线，那些海棠花都被插进瓶中，因为着实多，只觉得屋内到处都是花影。
玉芹欣赏了一会儿才对怡人笑着道：“秋日能有这样好的花，实属不易呢。”
“是啊，我听三小姐说，这棵海棠只怕伤了根本，心中还老大可惜呢。”见玉芹回来，怡人放下针线伺候玉芹卸妆。
玉芹伸手把鬓边的海棠花取下：“花开虽好，却时日短暂，有时候觉得，人这辈子，仿佛也就那么几年。”
“小姐怎么伤春悲秋起来？这可不是小姐的性子，倒有些像五小姐了。”怡人的话让玉芹笑了：“像五妹妹这么有福气的人，天下也寻不到几个，但要伤春悲秋一下，还是能做到的。”
王为安正好走到门口，听到玉芹主仆在说话，脚步微微顿了顿，透过开着的门，能看到玉芹坐在梳妆台前，手中还拿着那支海棠花，她的一头乌发正好被卸下，怡人手中拿着梳子在给她梳头，这让她显得慵懒许多，也娇柔许多，而不是像白日时候，都那样端庄沉静，永远都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是啊，五小姐是真的有福气，小姐，您也会很有福气的。”怡人并不晓得门外有人，边给玉芹梳头边说着闲话，玉芹嗯了一声：“我能嫁了大爷，也不算没福气了。”
现在的自己，和当初的自己比起来，竟是一无所有，甚至前些日子还心如死灰，怎么她竟然说，嫁了自己，是有福气呢？王为安觉得这句话，比自己听过的所有话都震撼，手不由握成拳，在门边静静听起来。
“小姐，您，您怎么想法总是和别人的不一样？”怡人停下梳头，看着玉芹惊讶地问，玉芹笑着道：“说了你也不明白，我只是可惜，可惜当初柳氏怎么能放着这样的珍宝，跟着她哥哥走了？”
能让柳氏下定决心离开的，定然是她兄长已经把休书给她看了，不然她怎么会离开？王为安想到此处，不由愤恨起来，手重重地捶在柱子上，这声音传到屋内，怡人已经扬声道：“谁？”
王为安当然不能让她们发现自己在偷听，高声应道：“是我，这院里也没有个灯，我走过来的时候撞到柱子上了。”
说着王为安装作被柱子撞了一下趔趄着身子走进屋内，玉芹急忙站起身：“那伤到了哪里？要不要擦药？”
“不用了，又不是豆腐做的。”王为安掩饰地摆手，就对怡人道：“你下去吧。”
怡人也摸不清他们夫妻现在是什么情形，因此行礼后就下去了，玉芹把床铺整理好，对王为安道：“今夜你睡床还是睡脚……”
玉芹的话没说完，就被王为安从背后抱住，王为安的动作太过突兀，玉芹吓得差点高声叫出，但很快玉芹就定了定心，对王为安道：“你今儿怎么了？可是方才妹妹说的话，让你伤心了？”
“我，我只是觉得，觉得……”王为安渐渐冷静下来，觉得自己这样做太唐突了，把玉芹放开，张开双手想说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玉芹深深地看着王为安，这个时候还不是时机，自己的丈夫是要心甘情愿，是要知道，眼前人不是柳氏，也不是填充他心理寂寞的人，于是玉芹伸手拍了拍他的手：“好了，我知道，你这些年来，承受的也很多，所以方才才会如此，你今儿也累了，早些歇着吧。你睡床吧，我在脚踏睡。”
“不，不，还是你睡床，这些日子你为了这个赏花宴，也是操心很多。”王为安见玉芹的神色没变，纵然自己是她心中的珍宝，是她觉得嫁了就很有福气的男人，但现在，似乎什么都不是好时机。
既然王为安这样说，也没有提出更多的要求，玉芹也就从柜中拿出被褥来，铺在脚踏上，自己先钻进被窝，把帘子放下，过了很久才听到王为安把灯吹灭，在脚踏上躺下。
也许，这个时候用不了很快，自己的丈夫就会变成名副其实的丈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形如虚设。玉芹听着脚踏上王为安传来的呼吸声，不由暗自想着，接着不由自主地，玉芹想到朱嬷嬷在自己出嫁前说的那些话，那些话可真让人害羞啊。
想着，玉芹觉得自己的脸都红了，只能用被子把脸蒙住，好让脸不那么发烧。
王为安躺在脚踏上并没睡着，方才玉芹的话历历在耳，珍宝，能嫁了他也算有福气了。自己落魄至此，还有人这样想自己，她到底是说谎呢，还是真心如此？应该是真心吧，毕竟那时候她们主仆都不晓得自己在外面。接着王为安不由在心中苦笑，当初的自己怎么会把别人的真心还是假意放在心上，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最后还不是全都一样。
经过了种种，王为安才晓得，真正的真心竟然如此难求，甚至于王为安觉得，自己有些理解自己的爹爹了，或许他在苏姨娘身上，看到了一点点真心，尽管那点真心只是苏姨娘做出来迷惑他的，他也如飞蛾扑火，誓死不休。
那自己呢，自己也要为这点真心付出很多吗？还是继续这样翻来覆去仔细思量，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样懦弱，如此消沉了？王为安看向床铺，玉芹已经沉沉睡去，也许很快，自己就会改变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