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海棠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李小姐心中不由生起哀伤，别说这样离的山长水远的，就算是嫁在一个地方，因着各种原因，再也不能像在闺中一样时时陪伴了。于是李小姐强忍着哀伤对玉芹道：“什么叫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难道你就再不归宁了？况且等你侄儿侄女们各自长大嫁娶，还有家中老人的事情，你都不回来了不成？”
尽管李小姐强忍住哀伤，但玉芹跟她十多年了，怎么听不出她话中的哀伤，玉芹忙对李小姐笑着道：“嫂嫂，对不住，我不过是无心的话，到时候，我也会很想你们的，遇到什么机会定会回来的。”
“不但是遇到机会要回来，你要记得，你是陶家的姑奶奶，背后有娘家给你撑腰呢，若是有一天，妹夫对你不好了，你也要记得回来。”这是李小姐在给玉芹吃定心丸了，玉芹这时候听到李小姐这话，已经不再像原先一样生起无限感慨，只对李小姐点头：“嫂嫂的话，我记住了。”
李小姐悄悄拭去眼中的泪，对玉芹道：“记住了，就不许再随便说话惹我伤心。”
玉芹顺着她的话就道：“我晓得了，不如我借花献佛，让我小姑子给嫂嫂您寻几盆好花草，带回去，也好给五妹妹看个新鲜。”一提起陶五小姐，李小姐就伸手按一下自己的额头，当初李小姐答应时候，并没想到陶老爷新定的太太，等回到家中，还会面对那位新太太，到时候不晓得新太太会不会有别的意思。
不过这些家务烦恼事，李小姐自然不会对着玉芹说，只是点了点头：“两处地气不合，谁知道这里的花草运过去，到了那边能不能种活呢。我瞧啊，你还是给五妹妹做几件针线拿回去，就……”李小姐还在想，玉枝已经笑着道：“就用那边没有的花草，五小姐瞧了，也是个新鲜。”
李小姐自然赞好，这时有丫鬟进来，说王三小姐已经带着人收拾妥当了，要请玉芹回去，李小姐见玉芹站起身，已经笑着道：“王妹妹毕竟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不好请她来我这里坐坐。”
“就算能进来，只怕她也不愿意，你不晓得三妹妹对那些花，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就连我想要多看一眼，她都要说，嫂嫂站过来一些，不要用那口中呼出的热气，熏到那花。她必定是要看着丫鬟婆子们把黑纱都把花盆罩上，才肯放心的。”
玉芹的话让屋内人都笑了，玉芹也就趁便告辞，走到二门处果真见王三小姐已经等在那里，见到王三小姐，玉芹就上前挽住她：“方才我嫂嫂还说，虽不好请你进去坐坐，要在这里吃顿晚饭也成的，怎么这么早就要回去？”
王三小姐笑嘻嘻地道：“陶嫂嫂的好意，我知道，但我心中总是牵挂着这些花。嫂嫂我告诉你，今儿在酒席上，有几个知道自己得不到彩头的姑娘，已经和我询问，这花能不能卖，若要卖，得多少银子。等到明年，我们再开赏菊宴，到时定会更加热闹。”
“这一年四季的花卉，除了夏日荷花不好种，别的花开时候，我们都能开个赏花宴，到时候的生意会更好。”玉芹的话让王三小姐拍手：“嫂嫂说的是，我也想着这个，才想要把嫂嫂赶紧回家，到时候等哥哥回来了一起商量商量。我觉着，等这些花的生意大大地做起来，那我们家就不再像这会儿了。”
“原来我们三小姐，也惦记着过去时光呢。”玉芹的话虽说带有一些玩笑，王三小姐的眼神却暗了一下才对玉芹道：“嫂嫂，我也知道要随遇而安，可是那座宅子，并不只是宅子。”
那所宅子，还是王三小姐和王为安心目中从小的家，生在那里，长在那里，院里的丁香树下，还埋着两人的衣胞带。那屋檐上，曾落过他们俩换下的牙齿，桩桩件件，怎么能忘记呢？
王三小姐的黯然失神，让玉芹想起那久远的过往，那座小小的宅子，爹还在世的时候，曾拿过她换下的乳牙，高高地丢到屋顶上，也曾带着她在院里树下，教她念字，常常引来娘的嗔怪，一个女孩子家，学写字做什么？那些时光，仿佛永远都停在那里，触手可及却再也回不去了。
玉芹深吸了一口气，想把那些突然涌上心头的感慨给咽下去，只是对王三小姐笑着道：“等以后，我们赚到许多银子，再买上一所比原先还大的宅子，然后，那就是我们的家了。”
家，一个永远能庇护着自己的地方，王三小姐点头：“嗯，那我们见了哥哥，就和哥哥仔细商量，一定要把这个家早点给买回来。”
玉芹不由捏一下她的鼻子：“你啊，就是这样可人疼。”
两人回到家中，天已经擦黑了，玉芹先到厨房吩咐他们准备晚饭，也就和王三小姐一起来到院子，一株株地检查着那些花草，可有什么损伤。
王三小姐最担心那棵海棠，虽说海棠秋日开也是常事，但那多是顺天时开上那么几枝，王三小姐为了能让这海棠开满花，也是用了不少法子，虽说终于能让海棠花开满树，但这些花并不持久甚至还会伤到根本。
这会儿王三小姐仔细查看，果真见那些海棠花有枯萎样子，王三小姐不由长叹了一声，拿过花篮花剪，开始剪起花来，玉芹还不明白她的意思，惊讶地问：“怎么开的这么好的海棠就要把它给剪了。”
“海棠原本是春日才盛开，秋日不过是因时日凑巧开上那么一两只罢了，我为了在赏花宴上让众人能看到我们花草的好处，让这棵海棠开满全树，只怕会伤到它根本，这会儿宴会已经结束了，我把这花全给剪了，再重新栽下，慢慢养着，希望不要伤到根本。”
王三小姐在那专心地剪花，玉芹听说了，也就上前帮忙。瞬间整棵海棠的花都被剪了，王三小姐顺手拿起一支给玉芹插到鬓边：“嫂嫂插上，多好看啊。”
“我都这个时候了，还插花呢？”玉芹说着就想把海棠花取下，这时候外面传来婆子的声音：“大爷回来了。”
玉芹忙带了怡人迎出去，王为安满面欢喜地走进院子，见到玉芹就笑着道：“你们今日这个赏花宴开的好，到了傍晚时候，就有几家来问可还有那种双色菊花，楚家还特地来说，若有别的颜色配起来了，也可以，他们家要全都买了去，还说下个月要开个赏菊宴，帖子都送来了，请你和三妹妹去呢。”
王三小姐把海棠重新种下，走到院子就听到王为安的话，不由欢喜地叫起来：“哥哥，真的有帖子？”
“不但有帖子，来人还说，若是三小姐没空，大奶奶可千万要去。”能让楚家下帖子来请，证明玉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做生意也要做人脉，玉芹心中欢喜已经满溢，但面上却还是很平静：“那你怎么回的呢？”
“我说，这双色的菊花很难寻，倒有几棵墨菊，过几日还有绿菊，到时候再请他们来看，对了，还说，你们的那个什么桂花，什么海棠，若要有，也赶紧送去，他们全都要。”
王为安边说边走进厅里，方才外面光线暗淡，看不清楚玉芹的打扮，这会儿进到厅里，厅里都点了蜡烛，玉芹又走到蜡烛跟前挑烛心，王为安抬头看见玉芹鬓边别了一只海棠，她本就生的娇美，此刻面上又有浅浅红色，和那海棠的浅浅红色相得益彰，更显得好看了。
王为安不由有些看呆，但还是努力控制自己，对玉芹道：“你怎么别了只海棠？就是你们今儿宴会上的那棵？”
“方才三妹妹给我别的，我一时忘了取下来。”玉芹说着就要伸手取下，王三小姐已经阻拦她：“嫂嫂，不要取，多好看啊。我哥哥啊，是不晓得女子要怎样收拾才好看。”
王为安被王三小姐抢白一句，也只能一笑：“是啊，三妹妹说的对，那就别着吧，快些上饭，我今儿确实饿了。”
王三小姐已经道：“那篮子海棠花，我让怡人送进你们屋子去了，都说……”
“三妹妹，你小姑娘家家的，不要说那些话。”王为安已经打断王三小姐的话，王三小姐的鼻子皱起：“说什么话？我还没说呢，我瞧啊，你就是娶了嫂嫂，开始欺负我了。”
“对，我就欺负你，赶紧吃饭吧，等明儿，我再看看你还有什么花。”王为安把一碗饭塞到王三小姐手中，王三小姐把饭碗放下，对王为安道：“我今儿还和嫂嫂商量了许多呢，哥哥，你来听听。”
“等吃完饭再说，你没见你哥哥都饿了？”玉芹恰到好处地开口，王三小姐乖乖地低头扒饭，王为安抬头看向玉芹，觉得自己的心跳的越来越快，这种感觉真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