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玉芹语气温和，陈小姐的眼圈却有些红了：“王嫂嫂，你既然晓得，为何方才话中意思，却是楚姐姐做了第一。”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真是喜欢人争一下高下，虽然都说不许去争，但这种天性谁能阻挡的了？玉芹听着陈小姐这委屈的话语，不由声音更柔了：“我家中还有个妹妹，比你要大上两三岁，也是这样呢。”
玉芹家中的妹妹，那就是知府的千金，陈小姐一听自己能和知府的小姐相比，不由就忘记了方才的不快，泪珠还在眼眶里面滚，口中已经迫不及待地问：“真的，她也是和我一样吗？”
玉芹点头：“是的，她是母亲最小的女儿，从小受尽宠爱，因此比别人也要争强好胜些。有一回，家中也是举行这样宴会，久决不下，舍妹一心想得到彩头，不是缺这么点东西，而是为了面上光彩。”
富贵人家的千金争的，都是那点面上光彩，楚小姐不由点头，玉芹说着不由想起陶五小姐来，三年不见，平日的信件来往，她都说自己过的很好，再不似从前那样争强好胜，而是沉下心来学东西，才知道天下才华胜过她的女子，太多了。有时候想起当初的那些争强好胜，都觉得好笑。
众人都屏息静听，陈小姐已经迫不及待地道：“我知道，我也不是争这点彩头，就是想着，得了这个，也给爹爹送过去，爹爹就会夸我，说没有白养了我。”
玉芹回神过来：“后来，家母说，这第一不该是舍妹的，舍妹还有些不服气，等人都散了，家母才对舍妹说，这是因为舍妹做的虽好，但从一开始就选了易做的去，这是第一，第二呢，得第一那个，分明比妹妹用心，也更平和，因此才选了她。我们在这开赏花宴，再设彩头，原本也就不是争强好胜，只是玩笑游戏而已，若是非要为了这点面上的光彩，失了和气，才是不值得的。”
陈小姐听完玉芹的话，伸手用手捂住脸：“啊，王嫂嫂，您是在说我方才做的不对吗？”楚小姐也点头：“王嫂嫂，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其实我也不是……”
楚小姐原本想说自己也不是非要争这点面上的光彩不可，可刚说出口就觉得自己言不由衷，也伸手捂了下自己的脸，才对玉芹道：“我还是不如王嫂嫂方才说的那个姐姐平和呢。”说完了，楚小姐自己的脸腾地红起来了。
周太太见状上前打圆场：“王奶奶说的对呢，这游戏之作，不过是玩笑游戏，这彩头归了谁也不过是面上的光彩，可是千万不能结仇。”
陈小姐和楚小姐双方相视微笑，楚小姐伸手拉了陈小姐的手：“妹妹，你不要怪我方才对你那样说。”
“姐姐，我方才说的话也有些不好听呢，我先给姐姐赔罪了。”陈小姐说着万福不叠。楚小姐急忙还礼，玉芹伸手扶住她们两个：“得，你们再这样彼此行礼下去，等会儿到晚了都不够的。”
两人相视一笑，这才起身，玉芹笑着道：“虽说都是玩笑游戏，但彩头设了，就要给人，就交给楚妹妹吧。愿妹妹以后能画的更好。”
怡人已经上前端起花盆，交给王三小姐，王三小姐要把花盆递给楚小姐，楚小姐双手直摆：“方才王嫂嫂说的对，我既有了面上的光彩，又争这彩头做什么？还是给陈妹妹吧。”
“我不如姐姐，这自然是姐姐的。”两人这会儿彼此推让起来，王三小姐已经笑着道：“既是楚妹妹的，那就是楚妹妹的，等明年春日，我再去楚妹妹闺中，采一枝来，培育成苗，送给陈妹妹，如何？”
既然王三小姐这样说，楚小姐也就把花盆接过，自然有楚家的丫鬟把花盆接过去好送到外面，等会儿回去一起带走。楚小姐笑着道：“既如此，那明年此时，就再开一次赏花宴。”
众人自然连声赞好，玉芹听到楚小姐这话，晓得今日的赏花宴十分成功，心中更为舒坦。周太太已经摇头笑了：“楚侄女终是孩子气，你们几个都要出嫁了，明年此时，都不在闺中，还怎么开赏花宴？”
一语既出，自然勾起不少人的愁绪来，王三小姐见状就道：“到那时候，再恭贺几位妹妹出阁，岂不更好？”
周太太看了王三小姐一眼才道：“果真更妙了。”众人说笑一会儿，玉芹也就命人重新把席面摆开，把画桌书桌都搬掉，众人重新坐下，又各自吃了几杯酒，用了几口菜，也就各自告辞。玉芹和王大姑奶奶送众人到了二门处，陈太太母女是最后走的，走的时候陈太太还拉着玉芹的手要玉芹多往家里坐坐，玉芹答应了，她们母女这才上车离去。
等陈太太走了，王大姑奶奶也就道：“那我也就回去了，免得你姐夫啊，又要在家中嘀咕几句了。”
“大姐姐不往我嫂嫂跟前坐坐？”玉芹当然要留，王大姑奶奶摇头：“不去坐了，这银子还有剩的，等明儿把帐和剩下的银子送来。”
“大姐姐慢走。”玉芹也不推辞，见王大姑奶奶走了，玉芹不由打了个哈欠，十分疲惫，但除了王三小姐要收拾这些东西之外，玉芹还要往李小姐跟前去坐坐，要给侄儿洗三添礼。因此玉芹只有强撑着往李小姐的院子走去，还没进院子就见一个妇人带着两个丫鬟从院子里走出来。
玉芹还在奇怪什么样的妇人能走进李小姐的院子里，仔细一看原来是可人，她已经梳了妇人的头，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眼生的很，只怕是新买来服侍她的，见到玉芹，可人想说话又不知该如何说话，只是习惯地让在一边，想等玉芹先过去。
玉芹已经对可人道：“恭喜姑娘了，姑娘还请先走，想来父亲那边还等着姑娘去服侍呢。”可人一眼看见玉芹身后的怡人，唇张了张就想和怡人对视，但怡人的头一直低垂，于是可人也只有带着人走了。
等可人走了，怡人才轻叹一声：“我也不晓得，可人这会儿心中在想什么呢？小姐，她和我一起，都是差不多年岁就进府服侍的，按说，我和她的情分也是不一样呢。”
情分不一样？玉芹不由想起玉枝，自己和她的情分也是不一样的，可是人和人相处，除了情分还有缘分，而现在自己和玉枝之间，缘分是越来越浅了，但这些玉芹都没告诉怡人，只轻声道：“你已经随我出嫁了，我不会把你的终身随便给做主了。”
主人对下人，有生死之权，更何况是怡人这样的家生子，怡人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只对玉芹道：“我只想跟着小姐一辈子就够了。”
“我晓得你担忧婚后会遇到种种事情，可是人在这世上，是要有不同的经历的，也许你的担忧，在成婚后就会消失。”玉芹的话让怡人有些困惑：“那，小姐现在，又是什么心情呢？”
这是指王为安和自己之间的感情了，玉芹微笑：“他是我选的，那他对我怎样，也是我要受着，怡人，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
怡人的唇张了张没有再说，玉芹已经带着她往院子里走：“横竖啊你记得，可不能在别人面前露出什么风声来。”
怡人那句委屈，不值得，还是没有说出来，她只是看着玉芹轻快的脚步，难道说亲自选的，就那么地不一样吗？
看见玉芹来了，守在门口的喜儿忙进去禀告，玉枝随即掀起帘子走出来，对玉芹笑着道：“席散了？朱嬷嬷这会儿正在小姐跟前，夸我们的四姑奶奶啊，是越来越出色了。”
“朱嬷嬷这是服侍了我几年，在她眼中，我样样都好，当不得真的。”玉芹笑着走进屋里，朱嬷嬷已经站起身：“四姑奶奶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小的服侍了您几年，夸您的话就当不得真了？”
李小姐半靠在床上，看着儿女们，听到朱嬷嬷这话就笑了：“说的是呢，四妹妹，你可不能太谦虚了，姐儿，你和娘说，四姑姑是不是最好？”
姐儿已经点头：“对，四姑姑最好。”玉芹已经坐在李小姐床前，伸手要怡人把自己备的礼给送上来，对李小姐笑了：“你这当娘的真会教，姐儿这一张嘴，抹了蜜似的。”
“姑姑，什么叫，抹了蜜似的？”姐儿已经抱住玉芹的腿，玉芹顺手把她捞到自己腿上坐下：“就是嘴巴很甜，就跟吃了蜜一样。”
姐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怡人把礼物送上，李小姐故意双手一摊：“来晚了，方才已经把盆里的东西啊，都交给接生婆带走了。”
“我晓得，定是你已经代我添了，所以这是我给我侄儿的，还有我侄女的，各自做了几样针线，等你们走了，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