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大怒
我不如她！玉芹忍不住在心中如此感慨，自己不如陶五小姐，没有这样不管不顾的勇气，或许，这样的勇气，是要在这家中被娇宠长大的人，才有这样的底气，有这样的底气，不愿意出嫁之后受夫家的种种约束，不愿意去低眉顺眼求一个未来。
自己和陶五小姐，出身不一样，经历不一样，性情不一样，自问比陶五小姐要通透的玉芹，此刻才真正明白了，自己和陶五小姐之间相差的，到底是什么。
一行人到了陶老太太那边，陶老太太正在看着吴嬷嬷带人把孩子安置在自己房内，半岁大的孩子，平常也是有奶娘丫鬟伺候着，并不晓得自己被换了个地方，还在那张着眼睛好奇地四处看。
“老太太，姐儿这是晓得老太太疼她，心里欢喜呢。”奶娘对陶老太太讨好地说。陶老太太拿起重孙女儿的手亲了亲：“对啊，姐儿，你陪着曾祖母，好不好？”
小孩子还不晓得说什么，只是咿咿呀呀地叫唤，服侍的人当然也要在那说这是小姑娘知道老太太疼她，表示高兴呢。
正说的热闹，就有人来报李小姐来了，陶老太太叹气：“毕竟大奶奶是姐儿的娘，必定不放心，要亲自过来看看。”
“等大奶奶过来了，见到老太太这样对待姐儿，心里更放心呢。”吴嬷嬷晓得陶老太太要听什么话，自然是挑着她爱听的话来说，陶老太太心中欢喜，命李小姐她们进来。
陶老太太把孩子交给奶娘抱着，刚坐下就见李小姐她们走进，陶老太太笑着道：“大奶奶，姐儿在这……”
话没说完，就见陶五小姐直挺挺地给陶老太太跪下了，陶老太太登时就被吓到，急忙站起身就要去扶陶五小姐：“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
“孙女恳求祖母，许孙女在家守家，再不出嫁。”陶五小姐朗声说着，这话一说出来，全屋子的人都震惊了。
陶老太太看向站在那的李小姐和玉芹，疑惑地道：“你们年轻人耳朵尖，比我老人家听的真，你们五妹妹，说什么呢？”
“五妹妹说，求……”李小姐迟疑一下，还是把话说出，就被陶五小姐打断：“孙女恳求祖母，许孙女在家守家，再不出嫁。”
这一次，陶老太太不能再说自己没听到了，她的神色突然变了，看向陶五小姐厉声道：“你疯了吗？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疯话？”
“孙女没有疯，孙女说的，句句都是实在话。”陶老太太的反应，让陶五小姐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内心，她膝行上前，抱住陶老太太的膝盖：“祖母，孙女晓得您历来疼孙女，那祖母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孙女出嫁之后，要去受那……”
不等陶五小姐说话完，陶老太太一巴掌打在陶五小姐脸上：“你还说你没疯，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疯话，好好的女儿家，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从陶五小姐出生到现在，别说这样的巴掌，就连重话都没挨过几句，陶五小姐不相信地看着陶老太太：“祖母，这怎么是疯话了，您也好，大嫂子也罢，出嫁后的日子，真的比在家的日子过的轻松吗？”
“谁让你是女儿家，生为女儿家，就要嫁个丈夫，然后相夫教子，博个夫贵妻荣，才是正经的事情！”陶老太太是真的被陶五小姐气到，连话都有些说不顺了。
陶五小姐眼中含泪：“那为何我出嫁后，要听丈夫的。”
“女子三从四德，你的书都读到什么地方去了？”说到这里，陶老太太总算想起去迁怒别人，于是高声对吴嬷嬷道：“去，把女先生给我请来，问问她给我孙女教了些什么邪门歪道的东西，好好的女孩子家，怎么突然说不出嫁。”
吴嬷嬷听出陶老太太话中的怒意，只能轻声道：“老太太，去年太太去世，先生已经被辞退了。”
“我晓得，我是让你去她家请，去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陶老太太咬牙切齿地说着，吴嬷嬷晓得真要去了，然后去质问，这女先生以后不要想再在这样人家教女孩子们了，因此口中应着，身子却没动。
陶老太太又对李小姐和玉芹道：“大奶奶，四小姐，你们是怎么做姐姐和嫂子的，让五丫头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小姐和玉芹急忙跪下，陶五小姐见玉芹和李小姐跪下，担心她们也要挨打，急忙对陶老太太道：“祖母，并不是大嫂子和四姐姐教唆的，都是孙女自己想出来的。”
“你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孩子家，从哪里知道还有这样事情，定是她们两个，一起说的。”陶老太太厉声对陶五小姐说着，说完陶老太太就觉得心口一阵堵，还想再教训几句，身子往后一仰，众人惊叫，吴嬷嬷已经扶住陶老太太。
李小姐忙起身给陶老太太顺着心口，又让人赶紧去请太医，还让人出去外面告知陶老爷和陶大爷父子。
这一通忙乱，陶五小姐和玉芹也早站起身，陶五小姐见陶老太太被扶进屋里，急忙小声地问玉芹：“姐姐，我没有把祖母气出个好歹吧？”
“祖母只怕是气血往上涌，一时没顺过来，只怕喝了顺气的汤药就没事了。”玉芹安慰着陶五小姐，但自己心中也没有底，看见陶老太太被气的倒仰，玉芹也很惊讶，原来一个女儿家，自己不愿意出嫁，会让长辈那么生气。
不一时太医来了，玉芹和陶五小姐还有李小姐到旁边厢房等候，陶五小姐的手都搅在一起了：“我，我，我是真的不知道祖母会被气成这样。”
“等太医诊脉完，瞧瞧他怎么说。”李小姐这会儿也只能这样说，玉芹轻叹道：“女儿家想要不出嫁，是要……”
“可是，我就是想要过一点自在的事情。”陶五小姐嗫嚅地说着，就听到陶老爷和陶大爷走进陶老太太上房的声音，陶五小姐惊慌地道：“祖母都被气成这样，还不晓得父亲会怎么说呢？”
“所以啊，要从长计议。”李小姐温柔劝着，陶五小姐开始哽咽着哭起来：“嫂子，我也不晓得，竟然会出这么大的事儿。”
李小姐拍拍陶五小姐的手，从窗户上可以看到太医被送出去，从陶大爷的神情上来看，陶老太太的病并不十分严重。
过了会儿，就有婆子来请三人到上房去，进到上房，陶老爷在陶老太太床边坐着，正在那和陶老太太说着什么，陶大爷站在一边。好在都是家人，这会儿也没有回避必要，陶五小姐嗫嚅地叫了声：“爹爹！”
陶老爷轻叹一声：“方才太医来了，说你们祖母，是气血上涌，开了点顺气血地药，服下了，你祖母也好睡一些，等醒过来也就没什么事了。”
“爹爹，都是女儿……”陶五小姐还没说完话，陶老爷已经抬手阻止她往下说：“我听了之后，还当都是这些服侍的人服侍的不好，因此叫来训斥，谁知她们说了，我才晓得，竟是你气到你祖母了。”
陶五小姐这下是真的落泪了：“爹爹，女儿也不知道，怎么会气到祖母了，可是爹爹……”
“你不想嫁？”陶老爷毕竟年纪要比陶老太太轻些，语气也更和缓些，因此陶五小姐坚定地点了点头。
陶大爷立即道：“爹爹，这事儿，说不定就是媳妇做的不好，才让妹妹这样想，天下哪有女儿家不出嫁的，爹爹，照我瞧啊，等儿子回家，好好地说说媳妇，和她说，你是怎么当嫂子的，也许就……”
陶老爷立即摆手：“你媳妇还站在旁边呢，你就一口一个， 必定是她做的不好，你也不用哄我了。”
陶大爷的心事被自己爹看出来，于是抓了抓头发没有说话，陶五小姐急忙又道：“爹爹，并没有别人骗我，女儿是真的想，想留在家中！”
陶老爷看着陶五小姐，他没有陶老太太那么生气，是因为问清缘由时候，陶老爷想起陶老太太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计划，想把玉芹留在家中，不让她出嫁，好为陶家守住荣华富贵。
陶老爷看向玉芹，玉芹站在陶五小姐身边，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这个曾被大师预言，能给陶家带来好运的女孩子，有时候陶老爷也会怀疑，但还是被大师的话给说服了，现在，她成为自己义女这段时日，自己家也遇到了不少的事情，当然好事坏事都有。
最大的坏事，大概就是相伴多年的妻子去世，可是没有了旧人，就来了新人，而自己也很快补了湖州知府，而这个缺，之前有人百般谋划而不得，算起来这也是极好的事情。
玉芹能感受到陶老爷的眼落在自己身上，玉芹不知道陶老爷对自己是什么看法，只能乖巧地站在那里，等着陶老爷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