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勇敢
“当然，你是老太太最小的孙女，现在没出阁的又只有你，她不疼你，疼谁啊？”玉芹继续在那收拾东西语气柔和。
陶五小姐上前扳住玉芹的肩：“姐姐，你不也是祖母没出嫁的孙女？”
“不一样的。”玉芹的话让陶五小姐啊了一声：“姐姐，我明白了，你想说的是，你不是祖母亲孙女，可是祖母明明说过，认义的孙女和亲孙女是一样的，就像这会儿，我们两个在一起，我还不是一样对你很好。”
“你就是这样乖巧。”玉芹点一下陶五小姐的鼻子，陶五小姐把玉芹又抱紧一些：“是啊，姐姐，你比我的亲姐姐还要好呢。”
“嘴这么甜，在祖母那里吃了糖了？”陶五小姐立即不依起来，怡人等人也凑趣说了几句玩笑话，也就收拾睡觉。
陶太太去世之后，陶五小姐常常要和玉芹一床睡，两人要说好半天的话陶五小姐才会睡去，这晚陶五小姐也缠着和玉芹一床睡，玉芹等陶五小姐睡着之后才坐起身，看着陶五小姐的睡容，那天陶五小姐说的，不想出嫁，想出家，其实吧，陶五小姐有哥哥有嫂子，在家也是被千般宠爱，这样的性子，玉芹实在想象不出来她做人家当家主母是什么样？
“四小姐，您可是要喝水？”睡在外面的同喜见玉芹坐起身，急忙悄声问道。
玉芹掀起帘子：“我不喝水，就是想起许多事情，所以睡不着。”同喜忙给玉芹披上件衣衫：“这会儿天气还凉，小姐也要披上件衣衫。”
“我只是在想，这会儿闺中的生活，过的这么轻松自在，那等出嫁之后，又是什么样子？”玉芹的话让同喜笑了：“小姐又说这样的玩笑话了。”
这样的话，多被视为玩笑话，玉芹看着在那睡的很沉的陶五小姐，你不想出嫁，是真心话呢，还是假的？
“听说，今儿老太太就把姐儿抱到她房里去了。”早上起来时候，怡人服侍她们梳洗，彩琴在一边说着闲话。
陶五小姐皱眉：“不是还有几天吗？怎么就把侄女抱过去了？”
“老太太疼重孙女，想要亲自看顾，也是平常事，再说，早晚还不是分离？”玉芹的话让陶五小姐奇怪地看着她：“姐姐，你怎么说这样的话？”
“五妹妹，在闺中和嫁人做了媳妇是不一样的。”玉芹自从昨晚开始，就想着要怎么说服陶老太太，那想来想去，只能从陶五小姐这边入手，可是，这样的事情，对陶五小姐公平吗？
见玉芹说完话就停在那，陶五小姐的唇不由嘟起：“这样的话，那我就不想出嫁了。”
“不想出嫁，就只能出家了，可那天我就和你说过了，就算是方外，也少有清净地的。”玉芹的话让陶五小姐叹气：“哎，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姐姐，难道说，我就只能像娘一样。”
“胡说，你不晓得外面多少人羡慕母亲的福气呢。”玉芹拍一下陶五小姐的手：“好了，都梳洗好了，我们先去大嫂子那边吧。”
陶五小姐还在想事儿，就被玉芹拉起来往外走，陶五小姐也只能跟着她出去，两人来到李小姐院子，陶五小姐调皮，想着去吓李小姐一跳，悄悄地跳上台阶，掀开帘子，就见李小姐坐在那里，似乎在垂泪。
这下被吓到的是陶五小姐，她急忙跑进去，抱住李小姐：“大嫂子，您怎么了？怎么在哭？”
李小姐这会儿是真伤心了，女儿被抱走，就跟自己的心被挖走一块似的，听到陶五小姐的声音，李小姐急忙用手帕胡乱擦着眼泪：“没什么，你们快坐下！”
李小姐这会儿是真伤心了，女儿被抱走，就跟自己的心被挖走一块似的，听到陶五小姐的声音，李小姐急忙用手帕胡乱擦着眼泪：“没什么，你们快坐下！”
真的没什么吗？陶五小姐看向李小姐，李小姐的眼角还有泪痕，玉芹走进屋内，看见玉芹抱住李小姐一脸关切，玉芹上前拉陶五小姐：“妹妹，快坐下吧，这会儿大嫂子她……”
心里难受，这句话玉芹怎么都说不出来，陶五小姐似乎也察觉出来什么，轻叹一声道：“难道说，做了娘的人，连自己女儿能不能留在自己身边，都不能够做主？”
这话，该叫人怎么回答？玉芹和李小姐都沉默了，至于屋内服侍的人，更是不敢说话了。
陶五小姐叹气：“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不愿意出嫁，宁愿在家中，服侍祖母，管理家务，也许，还能更自在些。”
玉芹和李小姐看向陶五小姐，李小姐已经伸手握住陶五小姐的手：“五妹妹，你说什么傻话呢？”
“是啊，那天我不也和你说了，如果你不想出嫁，被说的只有大嫂子，甚至还有以后的太太。”
“我知道，所以，大嫂子，我就想问你一句，若我不愿意出嫁，您能不能容我？”陶五小姐又快有急地打断玉芹的话，李小姐看着陶五小姐，面上神色更为惊讶，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但是这样正当花一般年龄的少女，是该配一个年貌相当的郎君，享受该属于她的幸福时光，而不是突然说出，要在家中不出嫁的话。
玉芹没有想到陶五小姐的想法这样坚决，虽然玉芹想过，如果陶五小姐坚持不出嫁，那会让陶老太太改变心意，让自己出嫁，毕竟一个家中，有一个女儿守在家中是可以的，两个女儿都要守在家中，传出去就会让人笑话了。
“四姐姐，大嫂子，我晓得，你们这会儿必定觉得，我说这些话，都是些孩子话，可是我也要说句实话，这些话，是我心里话，并不是孩子话。”陶五小姐的神色变得更加坚定，语气竟然变得轻快起来。
李小姐是真没想到，原本是想设法让陶老太太改变主意，答应玉芹出嫁，谁知竟会引来陶五小姐主动说出，要留在家中不出嫁的事情。
“这件事，不是我容不容得了你，五妹妹，你的婚事，是公公和祖母做主的，是要他们点头了，才能轮到我来说话。”李小姐思虑了半天，终于想起自己该说什么。
“那么，就去寻祖母说吧。”陶五小姐唇边现出一抹笑，这抹笑让玉芹觉得心中有些对不起陶五小姐，握住她的手，玉芹半天才道：“妹妹，我原本以为，你说的这些话，原先都是些玩笑话。”
“玩笑话吗？”陶五小姐看着她们两个：“我已经不小了，我从小在亲戚家中，在这家中，见到的嫁过来的女子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见的太多了。原先我并不在意，天下女子都是这样过的，可是娘临终的时候，和我说，不放心我，甚至把我托付给四姐姐，那时候我就在想，天下女子都是这样过的，就是对的吗？”
“五妹妹！”李小姐惊呼出声，陶五小姐勾唇一笑：“我知道，我这会儿说的话是大逆不道的，可是我有时候想，都是娘生爹养的，都是被娇宠大的，出嫁之前都是那么，那么地……”陶五小姐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也许是太过激动，需要停下来再想一想。
玉芹此刻心中百感交集，想要和陶五小姐说一说，但话没到嘴边就被咽下去，自来如此，就是对的吗？
“那我为何嫁人之后，就要矮人一头，既然都说妻乃齐也，我和我的夫君原本都该是一样的，但是为什么还要说妻子要卑微，大嫂子，这话说出来，只怕是戳了你的心窝子，但我不愿意，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陶五小姐真挚地对李小姐说着，李小姐想叹气，但终究没有出声。
“我也想过了，横竖我这会儿也没定亲，既然没有定亲，那就没有主，那我就可以留在家中，做一个守家的女儿，大嫂子，我晓得，这些话是要先去和爹爹还有祖母去说的，但是，若你能容我，我才能在这家中过日子。”
玉芹看着陶五小姐，原先玉芹总觉得陶五小姐还是小孩子，娇宠的不得了，也蛮横的不得了，可现在玉芹才发现，陶五小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的脸庞虽然依旧稚嫩，但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李小姐叹气：“五妹妹，你这样说，让我怎么答呢？我只能答应你，若老爷和祖母都应了你的话，那我自然就要容你，你是我的小姑子，我们之间情分又比别人要好一些，难道你要我护着你，我还不肯吗？”
“多谢嫂子了，那，还请嫂子这会儿跟我去见祖母吧。”陶五小姐站起身，玉芹只觉得那个曾经蛮横的少女消失不见，代之的是有自己主见的，愿意为自己未来一搏的勇敢少女。
我不如她！玉芹忍不住在心中如此感慨，自己不如陶五小姐，没有这样不管不顾的勇气，或许，这样的勇气，是要在这家中被娇宠长大的人，才有这样的底气，有这样的底气，不愿意出嫁之后受夫家的种种约束，不愿意去低眉顺眼求一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