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挑刺
刚梳洗好，李小姐也就来了，陪着陶老太太说了会儿话，就有管家娘子进来禀告，说有事要回，于是李小姐就带上玉芹和陶五小姐往外走，往常陶太太是在自己的上房理事，李小姐晓得自己这个管家也只是暂时的，因此并没有在自己上房理事，而是在二门边寻了三间屋子，就在那里理事。
李小姐带着玉芹和陶五小姐到那边的时候，屋子内外已经站满了来回事的婆子们，带头的自然是陶二娘子，看见玉芹和陶五小姐跟着李小姐过来，婆子们彼此看了一眼，陶五小姐虽然嘴巴里说什么都不怕，但看见这么多的人等在这里，心里还是有些发虚，悄悄地握住了玉芹的手。
玉芹感到陶五小姐的手心有些发冷，安抚地握紧她的手，陶五小姐这才重新把头抬起，众人让开一条路，由李小姐等人进去。
等人进去了，自然有人议论几句。
“你说，这五小姐管家，那不是瞎胡闹吗？她是知道看帐啊，还是知道怎样才能给我们留面子啊？”这话让刚准备往屋里走的陶二娘子停下脚步，看向说话的婆子，那婆子急忙对陶二娘子露出笑：“当然，二婶子，我们不过就说一下，你说这主人要说什么很乱的命令，我们也只有听着。”
陶二娘子的眼往众人身上扫去，见众人都低头，陶二娘子这才带着身边几个人往里面走去。
她刚一离开，方才那个婆子又开始说话了：“神气什么，不就是个大管家娘子，你说，这要是五小姐发个火，不让他们家做大管家了，还不得受着。”
陶府的下人们，多是积年的，就算从外面来的，也多是从自家的佃农里面挑选丫鬟，因此陶二家的位子，盯着的不少，这会儿听了这话，自然有几个婆子聚拢在一起商量着。她们在这商量，陶二娘子已经走进屋内，对李小姐她们回起事来！
陶二娘子回事的时候，那叫一个口舌清晰，不用查账就能晓得事情都在哪里。
玉芹不由点头：“二婶子果真和别人不一样，就跟肚里装了一本账似的！”
“四小姐夸奖了，小的也不过就是多用一点心。”陶二娘子对玉芹恭敬地说着，她回事的时候，陶五小姐就在那里对账本，见账本上对的笔笔清楚，于是对陶二娘子道：“看来二婶子是极其用心的，竟然一点错都没有。”
陶二娘子得了表扬，也没有露出得色，又陪她们说了几句，也就换一个人上来回事，等最后一个回事的时候，陶五小姐只觉得无聊的很，原来管家就是在那看帐，对帐，陶五小姐用手遮住嘴打了个哈欠，玉芹对她轻声道：“还有最后一个回事，你等到人走了再歇息。”
“原来管家是这么无聊的事情。”陶五小姐轻声说着，刚要托腮歇息一会儿，就听到这人说道：“大奶奶，这笔账是二婶子准的。”
“什么账不对，给我瞧瞧！”无聊了一上午，似乎总算有点好玩的事情了，陶五小姐高声对这婆子说着，婆子双手托着账本上前，彩琴接过账，交给陶五小姐，玉芹也凑过来瞧着。
“杂务银子支了五百两，这都是哪里的杂务？”陶五小姐看完就看向婆子，婆子急忙道：“这家里各种大大小小的杂务极多，有打赏的，还有一些小的，在里面的账本里都记得清楚，归到外面账房的时候，难免觉得这些太过零碎，所以就统一记住杂务。”
原来还有这样一说，陶五小姐点头：“那，为什么这会儿你又特意说这是二婶子准的？”婆子急忙道：“因着里面的杂务，往往会有多出来的，因此就要由二婶子过目后，然后再统一记了，这五百两就是如此。”
李小姐已经知道其中的诀窍，但见陶五小姐问出来，也没有打断，只看着陶五小姐要怎么处置这件事，果真陶五小姐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把这五百两的账给留下，再把里面的账本拿出来，我要仔细看看，到底怎么有五百两这么多。”婆子不料陶五小姐会这样说，不由看向李小姐，但李小姐只是面带微笑，并不说话，于是婆子就对陶五小姐道：“五小姐，这账本十分繁杂，若是要全部整理出来，只怕……”
“只怕什么？”陶五小姐看向婆子：“怎么，你们平常不是就是要算账的，这会儿就不愿意了？”
婆子又看向李小姐，见李小姐不说话，于是婆子只有道：“是，小的这就去把账本给拿出来，总算一下再交给五小姐过目。”
陶五小姐见婆子退出去，刚要和李小姐她们说话，就见玉芹和李小姐都望着自己，陶五小姐啊了一声：“怎么，我做错了什么？”
“你呢，并没做错什么，不过呢，有时候管家时候，总也要装作糊涂。”李小姐的话让陶五小姐不高兴了，嘟起嘴：“为什么要糊涂？”
“别人跟你来是为什么？”玉芹柔声问出，陶五小姐仔细思索：“我们是主人，他们是下人，下人就该对主人忠诚，否则……”
“你这是书上的大道理，而不是实际的道理！”李小姐打断陶五小姐的话，陶五小姐疑惑：“怎么，还会有别的道理？”
“当然，人都是人，人之所以为人，不外两件事，名或利。对主人忠诚，不求回报，此乃义仆，只是义仆这种事情，全天下也没有多少。”李小姐缓缓说出这句，玉芹接上：“那不为名，就要为礼，这个世上，义仆难求，但用利求人的真心，还是可以求到。”
“所以有些账目，模糊不清，这本就是主人们让下人们托福的。”陶五小姐摇头：“托福？白花花的银子无缘无故地花出去，难道还要我们过苦日子？”
“所以啊，这就是个恩威并施的事情，要让下人知道分寸，不要太过火。”李小姐拍拍陶五小姐的手。
玉芹也道：“所以方才大嫂子没有阻止你，因为这样的糊涂账，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下人们想要从中多挣一点银子，杂务账就是最方便的，但是夜路走多终遇鬼，陶二娘子家做这种事做的不少，慢慢胆子就大了，李小姐原本就想借机敲一敲陶二娘子家，这会儿陶五小姐的举动就给了她个合适的理由。况且陶五小姐年纪小，由她说出口，倒省了许多麻烦事。
陶五小姐听完她们的话，突然恍然大悟：“啊，大嫂子，五姐姐，原来你们都是要利用我，你们太坏了。”
“不是你说好的要管家吗？况且管家的人，是可以知道管家们的手脚，但有时候要说出来，有时候不能说出来，都要看是什么情形。”李小姐十分不客气地对陶五小姐说，陶五小姐用手捂住眼睛：“啊，原来是这样，难怪呢。四姐姐，那你说，我方才说要查账，她们会怎么做？”
“她们会怎么做，想办法把账给平了，若不愿意平帐，那就是另外有原因！”玉芹的话让陶五小姐点头：“那，什么原因呢？”
“轻视！”李小姐缓缓地说，轻视管家的人，轻视她们不能看出其中的问题，还有，认为除了自己，主人们再也找不出更好的人手，这些都足以让管家人等足够放心，想要动更多手脚。
李小姐不由叹气，自己所要学的，还有很多，非常非常多，路，还很长啊！
那个被陶五小姐说要查账的婆子，一出了屋子就去寻了陶二娘子，陶二娘子听完就笑了：“这有什么，她要查账，你就想办法给她把账平了。”
“二婶子，这些有些是太太丧事上的账，那些账都好说，可是有些却是，却是……”陶二娘子一双眼已经如刀一样看过去：“还有一些，是你女儿的嫁妆，你借机用了多少银子？我不是告诉过你，稍微多一些，主人们不会计较，你到底多了多少？”
那婆子被陶二娘子骂了一通，才敢小声道：“也不是十分多，我不过就是从这里，抠了一百五十两。”
足足多了三成，陶二娘子恨恨地看着她：“一百五十两，你是没见过银子？要一次多这么多？”
婆子被骂也不敢多说什么：“二婶子，这些银子要如何做平？”
“若没有多少，那我还能替你平了，这么多，你想想，我要怎么给你平？”陶二娘子骂着，婆子只能缩着脖子听，等陶二娘子说完，婆子才给陶二娘子跪下：“还求二婶子超生，不要让我这件事被五小姐发现，五小姐的脾气，你是晓得的，况且……”
“你捅出这么大的漏子，还要我替你超生？”陶二娘子用手按着太阳穴，一脸地烦恼，婆子悄声道：“其实呢，还不如把太太丧事上的杂务账再多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