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姐妹
“每个人想的不一样，五小姐，你害怕的是长大，而对三姐姐来说，她担心的，却是别的。”玉芹坐在陶五小姐身边，像当初劝李小姐一样柔声说着。
“可是，可是，这不符合……”陶五小姐觉得心都快乱了，玉芹轻轻地拍着她的手：“我知道，这不合规矩，可是人这辈子，有时候也想做一点不合规矩的事情，比如说你纵着彩娟，比如说我成为了这家的小姐。”
玉芹知道，自己和陶五小姐之间这个心结不结开，那很多事情都无法进行，这些时日也算梳洗的差不多了，于是玉芹直接对着陶五小姐说出了她的心结。
陶五小姐的眼一下睁大：“可是，可是……”
“可是彩娟就被母亲吩咐赶走，而我还继续做着这家的小姐。五妹妹啊，你要知道，如果你没有能力的时候，你纵着下人，对下人们并不好。三姐姐那不合规矩的念头，也许在她有能力之后，就会实现。”
玉芹的话让陶五小姐越发糊涂起来，玉芹见她一脸疑惑，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你是被母亲娇宠长大的，没经过什么挫折，母亲也晓得，不能再这样了，因此才让你跟着我住，我虽不懂什么大道理，小见识还是有一些的。”
“我原本以为，你会作威作福，可是我想错了。”陶五小姐迟疑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玉芹又笑了：“这就是你我的不同了，你我姐妹今夜同榻而眠可好？”
陶五小姐到了这时候，已经说不出一个不字来，只能怔怔地点头，玉芹已经宽了外面的衣衫，脱了鞋躺在陶五小姐身边。
陶五小姐看着玉芹，玉芹看向她：“你纵着彩娟，喜欢彩娟，希望彩娟能一直陪着你，因为彩娟会说你喜欢听的话。可是这会儿彩娟所遇到的，是超出你想象的。你就觉得不顺心。你讨厌我，想我赶紧消失，但这会儿我在你的身边，你就更不顺心了。纵然人人都讲给你道理听，你也听不进去，对我更加厌恶了。”
陶五小姐摇了摇头，十分困惑地道：“你这些话，把我绕糊涂了。”
“彩娟以为讨好了你，就能在你身边长长久久的，可是她不明白，光讨好你是没用的。五妹妹，琴棋书画，往来应酬，这些事情是很重要的，但是，更重要的是，人要清楚自己做什么，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此才能活的长长久久的。”
玉芹一口气说完这话，就闭上眼：“你好好地想想吧，我困了，要睡了。”
这些是道理吗？陶五小姐的牙咬住下唇，似乎这些和别人说的也没什么不同，为什么还要再重复讲给自己一次呢？
陶五小姐这夜很困惑，一直没有睡着，玉芹却睡的很香，当彩琴同喜她们过来服侍起床的时候，看见她们姐妹同榻而眠，怡人含笑道：“四小姐和五小姐和和睦睦的，要赶紧去告诉老太太去，免得老太太担心呢！”
玉芹睁开眼笑着道：“怎么，我是那样不肯和别人和睦的人吗？”
同喜扶玉芹起床：“四小姐说笑话呢，您怎么会是那种不肯和别人和睦的人？”
“不光是四小姐您，就连我们五小姐，都是肯和别人和睦的人呢。”彩琴一眼就看出来陶五小姐没有睡好，但这会儿大家都凑趣说话，她自然也要凑趣说上几句，众人都大笑。
陶五小姐在众人笑声中缓缓梳洗，难道说玉芹说的是对的，自己总是着眼小处，不够大气，所以才这样庸人自扰？
自己，怎么就成了那么一个庸人？陶五小姐想的多，等到陶老太太跟前去请安时候，又因为困倦频频在打哈欠。
陶老太太见自己孙女一直在打呵欠，对陶五小姐道：“你昨夜是不是没睡好，进去里面再睡会儿吧。”
“昨夜四妹妹和五妹妹同榻而眠，定是说话说了很久，才让五妹妹没睡好。”陶三小姐含笑解释。
陶老太太欢喜点头：“果真同榻而眠，那可真是太好了，你们和睦，我也很高兴。”
众人都笑，陶五小姐看向玉芹，见玉芹笑容温柔，想起玉芹昨夜说的话，陶五小姐想问出来，又强忍住了，况且又困的受不了，也就进到里间去歇息去了。
等陶太太来的时候，陶老太太自然也对陶太太说了这话，陶太太当然早就知道昨夜她们二人同榻而眠，听到陶老太太说起，陶太太就念了声阿弥陀佛：“总算她们和和睦睦的，也算我没有白操心的。”
“五丫头也是个乖孩子，原本不过是身边有人挑唆，这会儿没人挑唆了，自然就明白你们的用意了。”陶老太太的话让众人放声大笑，笑声中李小姐也来了，听陶太太说了，李小姐也笑着道：“是啊，和和气气才好，不光是一家子，就算是亲戚们之间，彼此也要和睦融洽，这样才是好事。”
“我们啊，这会儿最大的好事，就是你赶紧给我生个重孙子。”陶老太太指着李小姐的肚子笑着说，李小姐趁机就道：“说来孙媳妇这几日也有事想讨教祖母，我这怀着身子，大爷在外间睡着，孙媳妇就想，就想……”
这屋内都是小姐们，李小姐说了这句就停下说话，看了看陶老太太，陶老太太已经笑了：“虽说她们都还没出阁，可是这眼瞧着二丫头婚期就要到了，三丫头算着年底也要出阁，这些话，也该她们听了。我只有一句，这是你们小夫妻屋内的事情，我们做老的，哪有插嘴的道理？”
陶太太是有别的念头的，不过陶老太太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陶太太也就笑着道：“老太太说的是，你们小夫妻屋内的事，只要不闹的沸反盈天的，我们做老人的，自然也就随你们去，难道还要管你们不成？”
随自己去，也就是说，素娟被赏过去，陶老太太也就不管了，李小姐迅速理出这话里的意思，对陶老太太道：“祖母教训的是，孙媳妇方才想错了，倒让婆婆和祖母瞧笑话呢。”
“你这也是小心的意思，这是你的细致处，我怎么会怪你呢。”陶老太太说话时候，玉芹一直看着李小姐的脸，当初李小姐想要寻死的情形又浮现在玉芹面前，从那个夏夜到这个时候，也不过大半年，李小姐就变了，不再是那个娇滴滴的闺中女儿，而是有决断的妇人，也许有一天，她会像陶太太、李太太她们一样。
玉芹的注视，李小姐已经注意到了，陪着陶老太太说笑了一会儿，李小姐就笑着对玉芹道：“方才四妹妹一直瞧着我，想是有什么话想说？”
“我并没有什么话想说，只不过是感慨一句，时间过的真快。”
玉芹的话让李小姐也想起什么，那个夏夜，那个和平常一样没什么区别的夏夜，仿佛又在眼前，此刻的李小姐想起那个夏夜，只觉得自己煞可笑，世人不都说这样过来的，为什么自己就特殊就不一样呢？况且丈夫就算有了侍妾通房又如何，她们生下的孩子也要认自己为母，纵然丈夫宠爱了她们又如何，不过就是些小东西，给了也就给了，赏了也就赏了，自己的地位，是永远不会变的。
因此李小姐对玉芹微笑：“是啊，时间过的真快，转眼我嫁过来，就有四个多月了。”
“你也有了喜，到时候生下个孙子，我们大家就更欢喜。”陶太太笑着插话，众人都大声笑出，笑声惊醒了里面睡着的陶五小姐，她没有起身，而是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自己的娘，自己的嫂子，她们在闺中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娇憨，是要熬过多少艰辛，才能换来今天这样的举重若轻？
回去的路上，陶五小姐忍不住问玉芹，玉芹没想到陶五小姐会问这个问题，迟疑了会儿才道：“大嫂子在闺中时候，也是很得宠爱的。性情那时候就和你差不多。”
“可我瞧着这会儿的她，和我大不一样。”陶五小姐的话让玉芹笑了：“那是因为她成了亲，不再是小孩子了，别人也不会把她当小孩子看了，出阁出阁，走出闺阁，进了别人家的院子，做了媳妇，那就再没人宠着疼着，那时候身边人的一举一动，都要被人记住，都会被当做这个主人做的不对的证据。”
有这么夸张吗？玉芹轻轻地拍了拍陶五小姐的肩：“等以后你就明白了，我们先走吧。你昨夜没睡好，今日用过午饭，再歇息一会儿。”
“喂，你们怎么总把我当小孩子一样，我怎么也是及笄之年了。”陶五小姐听出玉芹话中的敷衍，追上去不满地说。
玉芹微笑：“那是因为你心中还在那自己当小孩子，况且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告诉你道理，你就不会去犯的，总要等吃个苦头，才会知道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