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剖心
和合二仙，是希望一家子从此和睦的意思，陶三小姐想着就站起身，对陶老太太恭敬行礼：“祖母对孙女的深意，孙女记住了。”
陶老太太对陶三小姐道：“你自小聪明，多的话不用我说。”陶三小姐再次行礼，玉芹不由望向陶老太太，果真她心中，什么都清楚。
陶老太太打个哈欠：“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大奶奶，你也去歇着吧。”
李小姐见陶老太太已经乏了，忙带着小姑子们起身，行礼后才退出去。
等一走出屋子，陶二小姐才感慨道：“都说人老成精，果真祖母就是这样的人，原本一点小事，被她一说，我才明白我错在了哪里。”
“二姐姐这会儿又来说好听的了，谁不知道那些话是说给我的？”陶五小姐踢着脚边的小石子，一脸闷闷不乐，陶二小姐点一下她额头：“当着大家的面呢，你就直接说出来，这会儿也不害臊。”
“有什么害臊的？四姐姐不是说了，都是姐妹，姐妹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陶五小姐最后一句话说的声音很高，明显是故意说给玉芹听的，玉芹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陶五小姐见玉芹没有说话，只觉得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又把那小石子踢的很远。
陶三小姐已经轻声问李小姐：“大嫂子，方才您进来时候，我见您似乎想问祖母什么，这会儿……”
“原本是有事要寻祖母的，可是这会儿觉着，这么一点小事，我也就不问祖母，自己决定了。”众人听出李小姐话中似乎有些不由衷，但也聪明地没有继续问下去，众人先到陶太太房中问过安，也就各自回屋。
陶三小姐这段时日和玉芹亲密许多，两人一起回房，陶三小姐轻声道：“我看大嫂子的样子，定是为了素娟的事情，要来问祖母的。”
素娟毕竟是陶老太太赏给陶大爷的，玉芹虽然知道为什么但还是不说话，陶三小姐继续道：“为何要分嫡庶呢？说来都是一个父亲生的，为什么要因为娘不一样的，就要有这种种不同。”
“在这家里，也没人会说庶出有什么不是。”玉芹温柔劝着，陶三小姐叹气：“那是因为你没看过别家，四妹妹，我不怕你笑话，我就只想一件事，等到以后成了亲，丈夫绝不能有什么通房姨娘，不能有什么庶出子女。”
玉芹没想到陶三小姐会有这样的想法，惊讶地看向陶三小姐，陶三小姐轻声道：“我知道这世上的规矩是为了什么，我也晓得做了正室，要宽容大度地对别人的孩子，可是我是庶出，我是晓得庶出的女儿有什么念头的。我娘死的早，我从小就在母亲身边长大，倒没有什么，可是我也晓得别人家中，有那姨娘还活着的，姨娘不生事还好，若是姨娘生事，或者借此争宠，做女儿的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玉芹从来都只知道规矩上的事情，并不晓得庶出的女儿也有庶出女儿的想法，过了很久才叹气。
陶三小姐继续道：“你也晓得我这个念头是不对的，可是我，只求这一件事，至于别人说我善妒也好，说我什么也罢，我都不在意，我只愿意我的孩子，不用再因嫡庶之别起什么纷争，我也不愿有姨娘生的孩子，对我面上恭敬，但是心中所想的，却是……”
“三姐姐！”玉芹握住了陶三小姐的手，陶三小姐回头微笑：“你不用安慰我，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是从这个院子到另一个院子，母亲讲过，嬷嬷们也讲过，但我也想有别的活法。”
“可是，那些丫鬟们，也有想巴高往上的。”玉芹想起玉枝和素娟的争斗，忍不住说出这么一句，陶三小姐定定地看着玉芹，过了好一会儿才笑了：“是啊，她们也想巴高往上，可是她们可有想过自己的儿女，庶出的少爷小姐，自然也好过外面做奴才，但做奴才就是这么不好吗？”
这后面一句是问玉芹了，玉芹被问住，愣在那里，陶三小姐已经笑了：“我晓得你回答不出来，玉芹，众生皆苦，我是知道的，因此我只想求那么一点点，一点点，但愿不是什么痴心妄想。”
玉芹把陶三小姐的手握的更紧，陶三小姐把手抽出，对玉芹笑着道：“好了，不要说这些了，你的教养真的很好，我有时候很羡慕你。”
“我也很羡慕三姐姐呢！”玉芹说出这句，陶三小姐放声大笑：“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成为被人羡慕的对象。”
“因为三姐姐也很宽容大度，而且您心中虽有苦，但也不会迁怒别人。”玉芹的话让陶三小姐的头微微一摇：“傻丫头，你这是不知道有些事情罢了。不过，自从认识了你，我倒晓得，有些想法是我自己想错了。”
“就如祖母所说，那些事情，等回首往事，就知道全是些小事，既然都是小事，耿耿于怀又做什么，只用好好地过。”玉芹知道，光凭陶五小姐一个人，丫小姐这个称呼不会被这么多人知道，这会儿陶三小姐所说更让玉芹证实了这一点。
陶三小姐看着玉芹：“你真的很聪明，在你面前，我要做些什么，倒成了傻子。”
“姐姐也很好，若换了另一个，只怕早就生出无限的事情了。”玉芹的话让陶三小姐点头：“这世上无数聪明人呢，我单以为自己才是最聪明的，本就是不对的。”
“那姐姐现在，可真心把我当姐妹了？”玉芹虽然知道答案，但还是要追问，陶三小姐点一下玉芹的鼻子：“又和我说笑话了，能有你这样的妹妹，是我前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这算是陶家这么多人之中，第一个真正地把自己真心当做姐妹的人，玉芹对陶三小姐还以微笑，陶三小姐拉着她：“天晚了，快些回去吧，况且这会儿的天，你不觉得冷，我也觉得冷呢！”
“有姐姐在身边，不冷呢！”玉芹的话让陶三小姐笑了：“怪道都说你嘴甜，这会儿我才晓得，你是真的嘴甜。罢了罢了，你再这样说下去，我啊就舍不得放你走了，要和你同榻而眠了。”
“姐妹同榻而眠也是平常事。”既然陶三小姐对自己真心，那玉芹也要回以真心，这话让陶三小姐又笑了：“罢了，你那里啊，还有五妹妹呢。”
陶五小姐的脾气，玉芹这些日子也算摸着了，其实她就是个被人宠坏了的大家闺秀，再加上一时的不忿，才会听了身边丫鬟的话，这会儿听陶三小姐这么说，玉芹也笑着道：“五妹妹并不是什么坏人。”
“是的，她不是什么坏人，但是你不知道，有时候，这种耳根子软的好人，比坏人更难……”陶三小姐没有说完，玉芹已经明白，握住陶三小姐的话没有说话，此刻两人已经走进屋子，陶五小姐已经躺在床上，看见玉芹和陶三小姐走进，陶五小姐裹着被子坐起身：“三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我和四妹妹说话呢，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四妹妹还说，这些时日，你和她相处的很好。”陶三小姐坐在陶五小姐床边，对她温柔说着。
“她会说我的好话，难道不是借机告状？”陶五小姐的话让玉芹噗嗤一声笑出，陶五小姐把被子裹紧一些：“我就知道，你又要说我孩子气了，可是若不是你告状，彩娟也不会被娘下令让她家人带走。彩娟在我跟前哭的什么似的，说不想出去。”
“那你知道彩娟错在哪里了？”陶三小姐的话让陶五小姐又躺回床上叹气，陶三小姐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肩：“我晓得你不愿意听，所以我也不说了，三妹妹啊，你年纪小，个个都宠着你，只是你也要晓得，有时候放纵了下人们，不但是对她们不好，对你更不好。”
陶五小姐一动不动，陶三小姐以为她没听进去，刚想站起身要往外走，就听到陶五小姐轻声说了一句：“难道说，偶尔的放纵也不可以吗？”
“因为那时候你还小，所以娘可以纵着你，可是现在，你长大了，总要承担很多事情。”陶三小姐停下脚步，对自己妹妹认真地说着，陶五小姐轻叹一声，陶三小姐也不管自己妹妹听进去多少，缓步往外走。
玉芹送陶三小姐出去，转身回屋就见陶五小姐看着自己，玉芹微笑：“这会儿你可觉得，是我去告状的？”
“可是，人为什么要长大呢？”陶五小姐眼中的恐惧是玉芹熟悉的，那是李小姐在知道堂姐夫纳妾和自己堂姐起了冲突之后，李太太前来告诫之时李小姐眼中泛起的恐惧。
“方才，三姐姐在外面和我说，她只求以后的夫君，没有什么侍妾通房，只有她一人。”玉芹脱口而出的，是这一句，陶五小姐看向玉芹：“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