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纷争
“都说嫡庶是一样的，我不该自惭形秽，但我不是自惭形秽，家里请了先生来教，都说，我不能丢了陶家人的脸，可是，可是……”陶三小姐原本是存了拉拢玉芹的心的，可说着说着，真的勾起伤心事来，忍不住哽咽起来，玉芹轻轻地拍着陶三小姐的肩。
“今儿五妹妹骂我贱胚子，我虽然生气，却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在这家中，人人都待我好，可我怕有一天，这些都是虚的，会消失。倒是五妹妹这一声骂，我踏实了，明白了。”说着陶三小姐用帕子点一下眼角，反握住玉芹的手：“我说这样的话，你会不会怪我？”
“怎么会怪姐姐呢？姐姐的意思，我心里明白。”陶三小姐想求的，不是这种表面上的，大家都和和气气的面上情，她渴望的，是真的被当做家人一样的对待。
她们两个在这说着，在外面听着的陶二小姐陷入沉思，原来谁的心中都有许多事情，而这些话，陶三小姐从来都没有说过，在陶五小姐面前，陶三小姐从来都是大度的，宽容的，不争不抢不闹脾气。可是这样的大度宽容，其实也代表着另一个含义，她们之间毕竟是隔了一层。
陶二小姐想明白了这一点，不由轻叹一声。这叹气声传进屋内，玉芹已经站起身，对外面道：“谁，谁在那里？”
陶二小姐掀起帘子走进：“两位妹妹，是我呢。”
“原来是二姐姐。二姐姐请坐，我在这陪着四妹妹说话。”陶三小姐迅速收拾起思绪，对陶二小姐微笑，陶二小姐却没有坐下，而是拉着陶三小姐的手：“对不住，到了今儿我才晓得，原来我们一向委屈你了。”
“二姐姐，怎么敢说委屈，母亲待我，一向很好。”陶三小姐情知自己方才和玉芹的话已经被陶二小姐听见，既然如此也不否认，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陶二小姐已经一手一个拉着她们坐下：“还站着做什么？快些都坐下。”
等玉芹和陶三小姐都坐下了，陶二小姐才道：“原本我是来安慰你们的，可是方才在窗外听你们两个说了这番话，我才明白，我原先的想法是错的。”
“姐姐休要如此，五妹妹为人娇憨，难免口不择言，我并没有放在心上。”玉芹急忙劝慰陶二小姐，陶二小姐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原本我也不过是出于面上情，才想来安慰你们，可方才听了三妹妹的话，才晓得我的有些念头是错的，这做人，真心还是假意，一眼都能看出来，偏生我平常把那假意当做真心，还当别人都看不出来，三妹妹，这是我错了。”
道歉的是陶二小姐，但陶三小姐的脸却飞红：“二姐姐，这怪不得你，还是我不够宽容大度，祖母说过，我们都姓陶，都是一父所出，走出去都代表陶家的脸面，五妹妹平常那样，我做姐姐的也该提点才是，而不是处处忍让，结果，酿成如此大错。”
“可是若你不忍让，五妹妹的脾气你是晓得的，所以，这怪不得你。”陶二小姐说完了才转向玉芹：“四妹妹，你方才的话说的更好，若不是有你在，我竟不知道自己平常对自己妹妹不好，甚至于认为，对她的不好就是对她的好。”
“二姐姐，不过是旁观者清。”见陶二小姐这样认真道歉，玉芹也没有掩饰，只说了这么一句。陶二小姐已经点头：“是啊，旁观者清，你是突然从天而降的四小姐，所以才看出这里面的事情到底错在那里。若不然，我们个个都还以为，没有什么错，全是别人的错。”
陶三小姐的眼圈不由一红，靠进陶二小姐怀中：“二姐姐，其实，我也的确有错。”
“是啊，你的确有错，你错在没有把我们真的当姐妹，觉得不是一母所出，心中就有隔阂。”陶二小姐的话让陶三小姐的脸更红了，陶二小姐拍了拍她的背：“不过，现在好了，话都说开了，那我就放心了，走吧，我们去见大姐姐去。”
说着陶二小姐就叫来人，陶三小姐已经直起身：“二姐姐，这院子里没有人呢，我让我的丫鬟带了她们在我屋里呢。”
“难怪我走进这屋里，静悄悄地，什么声音都没有，也没人上茶，原来是你早就安排好了，要和四妹妹好好地说说话。”陶二小姐故意把脸往下一拉，陶三小姐和玉芹相视一眼，都笑了，玉芹拿起茶壶给陶二小姐倒了杯茶：“二姐姐说了这半日，辛苦了，润一润吧。”
陶二小姐也不客气地接过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时候，三人相视一笑。陶二小姐站起身：“走吧，我们出去，这会儿只怕大姐姐在娘跟前。”
三人相携走出去，陶二小姐对玉芹笑着道：“我不管你心中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从此之后，我就认你这个妹妹。”
“姐姐！”玉芹这一声姐姐，叫的是十分真挚，陶三小姐也伸出手：“还有我，玉芹妹妹，你也是我的妹妹，你可不能忘记我这个姐姐。”
“三姐姐，我自然不会忘记你。”玉芹反握住陶三小姐的手，陶二小姐把自己的手和她们两个的手合在一起：“这样才好，我们从此就是姐妹。”
这一声姐妹和那天在酒席上的表态不一样，玉芹和两人对视微笑，这一次，就是真正的姐妹，再也拆不开的那种。
两人回到前面院子，果真陶大姑奶奶和陶五小姐到陶太太面前了，三人往陶太太上房行去。
进了上房院子，就见丫鬟婆子们都守在屋里，隐约可以听见屋内似乎还传出陶五小姐的哭声。这新年大节的，一般来说，都是很忌讳哭的，这会儿陶五小姐都哭了，可以想象陶太太在里面说的有多严厉。
守在门口的是陶太太的心腹丫鬟，看见她们三人走来，丫鬟就对里面通报：“太太，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来了。”
正在哭泣的陶五小姐听到这声通传，就对陶太太道：“娘，您这会儿也不用只会说我，等她们进来了，必定还要再告我一状，到时候您就知道了，并不是我无故挑事。”
陶太太伸手在自己女儿额头上戳了一下：“这会儿还不服呢？”
“娘，我并没有做错什么。”陶五小姐的语气中还是那么不服气，陶大姑奶奶已经笑着道：“娘，先让妹妹们进来，也好让五妹妹晓得，她错的有多离谱。”
陶太太点了点头，陶大姑奶奶走到门前亲自伸手去打帘子：“娘说，妹妹们快进来吧。”
陶二小姐看见打帘子的是陶大姑奶奶，啊了一声就对陶大姑奶奶道：“大姐姐，哪能让你来做这事儿？”
“我难得伺候你，你还不欢喜？快进来吧，今儿都是一家子，我们姐妹们难得在娘面前聚那么齐，有什么话就全说开了，以后谁都不许记在心上。”陶大姑奶奶的话，是说给这些妹妹们听的，陶五小姐的唇撅起一下，陶太太就扫过来一眼，她只能把唇放下。
“给娘请安。”陶二小姐带着玉芹和陶三小姐上前，行礼下去。
陶太太对她们点头：“快些坐下吧，方才的事，我已经备细知道了。”至于谁告诉陶太太的，陶太太不说，陶二小姐也不会问，只是看了眼陶五小姐，陶五小姐虽然止住哭泣，但脸上还有泪痕。
陶大姑奶奶坐在陶太太身边，指着陶五小姐就对玉芹道：“娘方才已经教训过五妹妹了，她是小孩子家，有时候难免口无遮拦一些。”
毕竟是亲姐妹，陶大姑奶奶还是很心疼陶五小姐的，所以才会这样说，陶五小姐听出姐姐话中的维护之意，唇张了张，但还是没说话。
陶太太见玉芹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接陶大姑奶奶的话，也沉默了，屋内顿时十分安静，陶大姑奶奶见这样是不对的，于是笑着对玉芹道：“四妹妹，若，那我这个姐姐代五妹妹赔罪。”
“大姐姐休要如此。”玉芹拦住陶大姑奶奶，看着陶太太道：“母亲，我知道这件事可大可小，而一家子呢，最要紧的就是和睦，要的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听到可大可小这四个字的时候，陶太太心中还有点别的想法，等听到背后这一句，陶太太不由惊讶抬头，玉芹对陶太太微笑继续道：“母亲，我晓得您疼爱五妹妹，有时候难免会放纵了五妹妹，况且五妹妹身边那么多的人，难免有那么一两个想要讨她的好，故意顺着她的话说的。若是孩子时候，自然这些话不过是小孩儿口无遮拦，五妹妹今年已经十五，及笄之年，也算不得小孩子了。”
“我就知道，你要变着法地让娘罚我。”陶五小姐气鼓鼓地喊出来，玉芹也没有生气，只是看着陶五小姐：“五妹妹，我就问你一句，难道说你说的话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