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过年
陶五小姐乖巧地点头，陶三小姐已经垂下眼帘，自己这个妹妹，有时候爹娘也是太疼爱了，什么人心险恶全不知道，什么谨小慎微也全不知道，她难道不知道，这句话说出去，以后但凡有人提到丫小姐，就只会想到是陶五小姐指使的，而不是想到别人说的。
做小姐的日常是什么样，玉芹服侍李小姐的时候大略还是知道的，于是玉芹每日早起梳洗后，就去给陶老太太请安，陪陶老太太说笑，然后回到自己屋内，又要学习一些小姐们的礼仪。做丫鬟和做小姐的礼仪规矩，稍微有些不一样，而朱嬷嬷的意思，玉芹现在最不能有的，是婢女心态。
这婢女心态说起来容易，磨起来也是很难的，好在对玉芹来说，再难的事儿也没有当初刚进李家时候，要上头的嬷嬷们教导怎么服侍主人们来的难，因此玉芹也就勤勤恳恳地学。陶家是书香门第，不管是太太奶奶还是小姐，都是要识字认账的，玉芹虽服侍着李小姐做过几年伴读，认得的字也只够看帐，至于书信往来，怎么应对，这些还要从头学起。
玉芹也不会叫苦，每日都跟着陶家请来教导小姐们的女先生学着这些。陶三小姐和陶五小姐她们也一起同学，不过玉芹终究底子薄，难免被女先生责罚的多了点，每次玉芹一受责罚，就是跟着的丫鬟吃亏，不是要代她罚站，就是要代她挨上戒尺。
这更让陶五小姐有了嘲笑的意思，玉芹也晓得这样对丫鬟们不起，于是每次被责罚过了，也就赏丫鬟们一点小东西，或者送些吃食。
不过玉芹每个月也只有二两银子的月钱，这么一打赏，手上的钱也就不够用了，只能悄悄减了自己的用度，这不免又被陶五小姐给打听出来，背地里嘲笑。
玉芹也隐约听说，不过既然没有说到自己面前，玉芹就当没有听到一样，依旧努力学习，这么一折腾，就到了腊月底，陶府虽还在陶老太爷的孝期内，过年的事情不好大办，但过年总和别的时候不一样，人人也都换了新衣，上下的对联都擦洗干净，至于玉芹也多得了两个月的月钱，这让玉芹松了一口气，多了四两银子，也能让手头宽裕一点。
大年三十，玉芹跟着陶家众人去祭祖，祭祖时候，陶太太见玉芹动作很规范，不由赞许点头，祭祖完就该吃年夜饭，这团年饭，都是大家团团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玉芹坐在陶太太身边，陶老爷看了眼玉芹，对陶太太笑着道：“这四丫头，也才一个月没见，这气度动作，就和原先不一样了，太太教的好！”
“也是这丫头聪明，若不然这才短短一个月，哪能有这么大变化呢？”陶太太满意笑着，陶老爷点了点头：“后日大女儿就回来归宁，太太可要好好地让她们姐妹们亲热亲热。”
“这是自然！”出阁的女儿，每年归宁的日子有限，上回陶家请客认义女，陶家的大姑奶奶并没回来，玉芹也没见过这位大姐，只听人说过，说这位大姑奶奶格外端庄，特别得陶老太太的青眼。
“等大姐姐回来了，爹就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有气度！”陶五小姐笑嘻嘻地说了这么一句，在座众人都晓得说的是谁，陶老爷的眉不由皱起，对陶太太道：“五丫头还是这么口无遮拦，说起来，她的婆家，我倒在这无法决断。”
妇人家一旦上了年纪，这儿女们的婚嫁事宜就是最关心的事儿，等娶了媳妇，嫁了女儿，那就是等着抱孙，再到后面，这一世的事情似乎也就过去了。
陶太太当然也很关心自己女儿的婚事，不过当着陶五小姐的面不能说，只能微笑着道：“老爷选的，定是最好的。”
“是啊，这转眼，一辈子也就要过去了。”陶老爷刚说了这一句，陶老太太作势就把杯子一放：“当着我的面你说什么一辈子不一辈子，罚酒！”
众人自然要凑趣，陶老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在一边的李小姐突然觉得有些反胃，忍了半天没忍住干呕。
陶太太不由看向李小姐，陶大爷已经笑嘻嘻地道：“娘，你媳妇啊，只怕是……”
李小姐通红着脸，伸手打了自己丈夫一下：“当了那么多人的面，不许说！”
这是什么意思众人怎么会不知道，于是陶太太笑着道：“是，不说，不说，等过了元宵，把家里常走的太医请来，好好看看。”
李小姐的脸更红了：“婆婆！”
陶太太端起酒杯：“今年真是喜事连连，媳妇进家门，多了个女儿，等明年五丫头的事定了，那我就更放心了。”
“既如此，合席当共饮一杯！”陶老太太早就端起酒杯，众人急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喝了酒。
玉芹在李小姐说话时候，看了眼站在李小姐身后的玉枝素娟，玉枝和素娟两人神色如常，但玉芹没有忽视两人那同时紧握的双手，看来李小姐屋内，还是很热闹啊，不过这一起，都和自己没有多少关系了。
玉枝，愿你真正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玉芹在心中默默了一句，也把杯中酒喝干，喝完酒的时候，玉枝往玉芹的方向看来，两人四目相对，玉枝想对玉芹露出让她放心的笑，但笑容还是只停留在脸上，没有到眼内。
素娟已经看见玉枝的举动，心中不由腹诽，还想什么美事呢，现在身份都不一样了，小姐和丫鬟，何止是天堑，这么不懂眼色，只怕很快就要定下胜局，自己，一定是那个胜的一方！
这一夜的团圆饭，因为李小姐可能有喜的消息，变的更加热闹，等团圆饭散了，外面的小厮开始放爆竹，陶老太太特地让李小姐坐到自己面前来，握住她的手，安抚地道：“这爆竹不会太响。”
“祖母这是眼里只有大嫂子，就没有我了。”陶三小姐凑趣喊道，众人大笑。
陶老太太笑盈盈地对陶三小姐道：“你大嫂子这会儿只怕有你侄儿了，怎么，你不心疼你侄儿？”
“心疼，我们当然更心疼侄儿。”说着陶二小姐把玉芹的手一拉：“不过呢，我是替我们四妹妹委屈，这祖母啊，心疼的人太多了。”
“祖母心疼大嫂子，其实是为了我们好呢。”这个把月的时间，玉芹也瞧出来了，虽说陶家几位小姐背地里对自己的态度各自不一样，但面上总还是要和睦的，因此玉芹并不担心她们突然说什么让自己没脸的话，只是笑眯眯地说了这么一句。
登时在场的人都看向玉芹，玉芹笑着解释：“我们啊，都是要出阁的，祖母心疼大嫂子，大嫂子体念着祖母的心疼，对我们这些小姑子更好。算来算去，得利的还是我们呢。”
玉芹的话让陶太太笑着点头：“果真四丫头道理懂的多，五丫头，你啊，要多和你四姐姐学学。”
新年大节的，陶五小姐也不好摆出一张不好看的脸，既然自己的娘这样说，陶五小姐勉强微笑：“是，娘说的对，娘，后日是不是大姐姐就要回来了，我好想大姐姐啊。”
陶家的大姑奶奶嫁的虽也不远，但归宁的次数并不多，陶太太勾起对女儿的思念：“是啊，你大姐姐后日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们一个都不许呕她！”
“娘，我怎么会呕大姐姐呢？”陶五小姐撒娇地说着，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说说笑笑之中，也就听着过了子时，守岁结束，各自回屋歇息。
李小姐有了喜，自然是被第一个送回去的，回到屋里的时候，陶大爷已经靠在床头笑盈盈地看着她：“方才我娘和我说了，她说可不能让我和你怄气，要我样样顺着你，说这样肚里的孩子才会好。”
“原来你之前处处和我怄气？”李小姐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坐在丈夫身边就推他一下。
陶大爷举起手：“哪里敢呢？我什么时候和你怄气了？还不是你说向东我就不敢往西？”
“料你也不敢。”李小姐靠在丈夫怀中，点一下他的下巴，两人相视微笑，守在屋内的玉枝和素娟上前要服侍两人歇息。
陶大爷突然想起什么：“我娘说，让我这些时日老实些，还有，要我最好搬到书房去住，你说，我是到外屋去呢，还是就在这里，绝对老老实实的。”
男人家要老老实实的，李小姐猛地想起自己娘当初说的话，那这会儿是要做贤妻，主动给丈夫提出要安排丫鬟伺候他，还是装作普通分房，让他出去外面睡。李小姐顿时想不出怎么做才好，只是在那看着丈夫。
陶大爷已经站起身：“我觉得，我不能搬到书房去睡，你不晓得，我有多牵挂你。要不，我就在外面床上睡了，夜里你睡不踏实，要和我说说话，我也在你身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