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老谋深算
顾凌天不傻，自然也听得出来，他握着红木椅把的手嘎嘎作响，半晌他才道：“一言九鼎，不想，林大人竟然也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一言九鼎，那是在有承诺之时。老臣不记得当时给过殿下什么承诺，或许……是殿下会错意了？”林展说得也是极稳，带着满满的自信。
顾凌天终于忍不住冷哼一声，从袖笼里掏出一张布帛来。
“本宫早已猜到林大人记性不好，故而特地留了这个东西提醒提醒您。”
顾凌天一看，瞳孔骤然一缩，那竟然是那个女人写的血书状纸，告的是林展迫害她母子，幸而得到太子所救云云，总之是将林展踩得体无完肤。
看着林展渐渐苍白的脸，顾凌天才算出了一口恶气，略带得意的说道：“如今那对母子被我安置在别处，若是林大人还是想不起当年对本宫的承诺，少不得要请她们出来帮林大人再想想了。”
顾凌天说到这里话音一顿，“虽然本宫审案有误，可终究比不过林大人这强行圈地，高价售出从中，牟利的罪过大。何况，本宫是父皇的儿子，林大人却只是父皇的臣子，这一字之差何止千里。林大人……你可得好好回忆回忆了。”
林展终于绷不住了，皮笑肉不笑的朝着顾凌天一鞠躬，“殿下这么说，老臣想起来了，那一次若不是殿下出手，老臣可就要惨了。”
顾凌天也冷冷一笑，“林大人记起来就好，记起来就好。”
林展立刻转了话题，“不知道殿下此番前来，有何吩咐？若是老臣做得到，一定为殿下肝脑涂地。”
“肝脑涂地倒是不必，只是听闻林大人素来经商有道，本宫想向林大人学习一二。”
“这……”
林展正要推辞，却见顾凌天有意无意的将那血书折好，动作大得瞎子都看得见。
老谋深算的林展哪里肯在阴沟里翻船，一咬牙道：“老臣稍微有些薄产，不如就赠予殿下十分之一的干股，这样一来殿下只需要等着红利就是了。”
顾凌天闻言满意的“嗯”了一声，又想到这林展诡计极多，怕他再度不承认，便道：“这口说无凭，林大人不介意就拟个合同如何？”
顾凌天急忙道：“殿下，这合同一拟，落了真凭实据，恐怕……”
“无妨！本宫自会收妥当。再说，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只要你我不说，还有谁会知道？”顾凌天说罢，径直走到林展的桌边，亲自提笔拟了一份合约，然后利落的签字盖了手印，这才递到了林展跟前。
事已至此，自己的尾巴又捏在了顾凌天手里，好在，对方仅仅是求财，这世间能用钱解决的倒也都不算大事。
林展刷刷刷签下了自己的字，盖了手印。顾凌天满意的吹了吹墨，小心的折了。
“林大人果然爽快人，生意上的事，若有用得着本宫的地方只管开口就是了。如今你我可就是一家人了。”
顾凌天说着忽然一顿，“不对，林大人，你我可早就是一家人了，对不对？岳丈大人。”
林展皮笑肉不笑的抖了抖肩膀，见顾凌天久久不离开，自然会意。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银票双手呈到顾凌天跟前，“这些便是本月的红利。”
顾凌天拿过去瞧了瞧，满意的笑了，“那么，岳丈大人辛苦，小婿就此告辞了。”
青衣看着林展送走了顾凌天，利落的翻进了顾凌天的卧房，拉开抽屉一看，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青衣瘪了瘪嘴，一转身回了院子。
一灯如豆，衍之尚未安歇，就着这一盏灯正在研究棋谱。她听得一阵风动，立刻抬起头来，见空无一人的院子，又黯然的低下了头。
“衍之。”顾轻尘一跃坐上窗台，“你刚才的黯然神伤是因为我吗？”
衍之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自作多情者众，以孝王为首。”
“哈哈，得衍之如此赞誉，倒让我受宠若惊了。”顾轻尘一撑窗棂，翻身就落在了衍之身边。
他凑近衍之脸侧，看了看那衍之的棋谱，忽然道：“衍之，这可是失落已久的‘真珑棋局’？”
衍之点头道：“没想到孝王寻花问柳惯了，竟也知道这个。”
顾轻尘“嘿嘿”一笑，“那是，若是连这个都不懂，又如何与美女们聊天呢？”
面对着顾轻尘的厚脸皮，衍之只能以冷哼作为答案。
顾轻尘见衍之真有些恼了，便道：“衍之，今晚你可知林家有多热闹？”
衍之见顾轻尘深夜而来，自然也早已知道顾轻尘一定也知道了顾凌天今日所约的对象，加之与顾轻尘共同经历了这许多，她渐渐也放下了些防备，最主要……衍之抬头看着顾轻尘，心想，最重要过一阵子或许自己还用得着这个看似闲散的公子呢。
“他们说什么了？”衍之放下棋谱说道：“捡重点，若是孝王东拉西扯，那么请回。我自会去问青衣。”
顾轻尘哪里还敢嬉皮笑脸，当下倒豆子一般将所见所闻都说了。
衍之闻言冷冷一笑，林展果然是有私产的，而且多是以不正当的手段获得，想他道貌岸然，却竟是一个衣冠禽兽。
思及此，衍之幽幽叹了口气，再世为人，她不是早已看透自己这个禽兽般的人吗？
衍之思绪飘忽，眸色沉沉，一脸悲戚却让顾轻尘看了个真切，他忽然有一种飘忽虚无之感，仿佛只要自己不抓住，衍之就会如一缕青烟般消散在自己眼前。
“衍之！”顾轻尘一把将衍之抱入怀中，温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他那一颗躁动不安的心仿佛才渐渐安定下来。
“衍之，有我在，你什么都不要怕！”顾轻尘第一次给出了这样的承诺，第一次说得如此掷地有声，第一次没有任何回避，没有任何暧昧。
衍之心中一惊，急忙收摄住自己松散的感情，一把推开了他，低垂着头退了几步，才道：“孝王……”
“自重嘛，自重，我知道。”顾轻尘随意的挥了挥手，看着衍之再度恢复平静，也不想再耽误她休息，便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行了，本王也累了，回去睡了。”
顾轻尘斜睨了衍之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青衣蹲在墙角半天，想了想这才推门走了进来，“主子，那个，事情你都知道了，我也去睡了啊。”
衍之没有动，只直愣愣的盯着地板上自己的影子，瘦而长，顶端宛若利剑一般尖锐。
真想如这影子一般劈开那些道貌岸然的人的真面目。她怎么能够为人动心？
胸口一阵刺痛，衍之猛的揪住胸口，那里空洞的，漏着风，令她觉得如坠冰窟。
深深吸了一口气，衍之抬起头，目光清亮的望向天空中的下弦月，那月色竟不若她目光的三分之一亮！
衍之缓缓回了房间，强迫着一颗躁动的心安静下来，迷迷糊糊的睡到晨曦初露，青衣轻轻敲门时衍之才醒。
“主子，二皇子妃来了。”青衣端着水盆立在门口，目光朝身后睨了睨。
衍之急忙起身，沈知画个性洒脱，人又聪慧，为了避嫌很少和自己表现得亲厚，今日忽然登门造访，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衍之匆匆穿好衣裳，却只觉得头如灌铅一样的沉重。
“二皇子妃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这身子沉还是少走动的好。”衍之强打精神迎过去，两个人相互见礼各自落座。
青衣察言观色，放好了点心和茶，拿了笤帚退到院门口守住了。
衍之这才开口道：“出事了？”
沈知画看着衍之苍白的脸色，递了一块糕点强迫着衍之吃了，又喝了碗粥，这才开口道：“昨夜陛下召二皇子陪阅奏章，忽然说了句有些奇怪的话。”
“哦？竟有你也悟不了的机锋？”衍之也来了些兴致。
沈知画闻言一笑，“也不是什么深奥的机锋，只是我与二皇子都无法化解，故而有些为难。”
“说来听听。”
沈知画点头道：“陛下说，疫病、科举耗费极大，如今国库空虚，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问二皇子若是他，该怎么办。”
沈知画说到这里为难的看了一眼衍之，“你知道的，二皇子为人清正廉洁，所有封地都是陛下赏赐，而他仅仅收很少的租，又乐善好施。可皇子府开销巨大，哪怕再加上他的俸禄和我的月银，每个月也基本只能持平。”
“二皇子又不擅长经商一道，如今陛下丢这么个烫手山芋来，倒让我们为难了。”沈知画再度叹了口气，“要我们捐些银两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杯水车薪却不能解决实际问题。最主要的是，陛下是让二皇子想办法，这涉及银钱之事，素来都是极其难办的。”
沈知画越说声音越小，越发小心翼翼的看着衍之。衍之有产业，她以前多少也有些耳闻，最主要，衍之擅长经商又主意极多，若不是走投无路，她也着实不好意思来麻烦衍之，如今见衍之没有反应，沈知画的心里顿时打起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