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心生疑窦
屋外，男人正端着瓷碗从厨房里出来。听见对方喊他，他面上不显，脚步隐隐加快，推门进去看见唐苏坐在床上唇边含笑的模样，顿时心下一动。
女人正盘腿坐着，气色较之前好了许多。
听到有人进来，唐苏转过头，眸子存着明显的探究，定定的瞧着他。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人就这般相望了快有半盏茶的时间。就在男人快要忍不住开口的时候，唐苏突然想到什么，之前的思绪被打断，她张张嘴，迟疑道：“我有个事想问你。”
男人径直走到床前，扬了扬眉：“说。”
“你就没有事情要问我吗？”
男人颇觉困惑：“什么？”
唐苏掀掀唇，有些难以启齿道：“我落水是你救的？”
男人道是，这吞吞吐吐的模样让他心生不快：“有事说事。”
她拧起眉：“你着急什么！你就没发现不对的地方么？”说着眸中就生了恼意：“那我的衣服也是你换的？”
男人倚着床柱，薄唇微动，嘴角轻勾道：“怎么，要我负责？”
唐苏一口气没提起来，差点背过气，不免多咳了两声，她冷冷哼道：“谁说要你负责了？”
她身上干干爽爽，衣服也被换了，在这样的大冷天又泡了江水，不换衣服的确说不过去，她无意追究自个儿清白的事情，在她看来人命大过天，可最关键的是，她面上的易容分明也被洗去了！
对着这样一幅陌生的面孔，闵夙难道就一点疑问也没有吗？
“若要负责也没什么，我尚未娶亲，你也没婚嫁……”男人看着像是误以为她害羞，点点头盘算起下聘之事，从纳吉到洞房，说的头头是道有模有样的。
唐苏越听越离谱，连忙打断道：“谁又说我要嫁你了？”
唐苏拍着心口：“不过是事急从权，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
听她话语间尽是嫌弃，眼中也多有抗拒，男人热烫的心微微冷却，寒声道：“这么不情愿？”
这压根就不是情不情愿的事情，她眼下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马甲，这会儿马甲肯定是掉了的，只希望这人没见过唐苏，不至于让她连老底也透出来。
唐苏连忙摆手。
“不是不情愿又是什么，你就是这么对救命恩人的？”他扬起眉，有心避过她的问题为难道，“若是换了寻常女子，这会儿早就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说当牛做马，以身相许也是有的。”
“是是是，我对您的感激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表达完感激之情，唐苏忍不住小声问：“我说真的，你的接受能力未免太好了些，不问我是谁，反而开始斤斤计较要我报恩……”
额间一热，她的絮絮叨叨戛然而止。
男人用手背试了试温度，反手又按了按，用一种诧异到不能理解的语气说：“分明已经退烧，怎么还说起胡话来了。”
她的注意力不在话上，男人的手掌很宽大，掌心覆着薄茧，盖在额头上熨烫并不敏感的皮肉，反倒叫她狠狠颤了一下。
男人站在她身前，她视野里的全部内容都被对方覆盖，她张了张嘴，觉得额心痒痒的。
这个闵夙接近她，又做了这么多会令人误会的事情，他的目的是什么？
男人撤回掌，目光瞥见女人嘴角勾起的弧度，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语气不自觉放轻了些，“你昏睡了数日，先喝点汤药益气补身。”
唐苏回过神，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说是补身的汤药，却比先前那碗更刺鼻，药汁浓稠，显现出一派令人不愉的灰褐色，光是闻着就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苦味，遑论咽下去。
根据她不算扎实的药理知识可以得知，这药汁只是气味重，里头也没下毒，饶是这样，她也觉得难以下咽。
捧着碗试了试温度，垂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上头的热气。
被寒凉江水一泡，她觉得自己浑身发寒，大约是醒的久了，知觉也回来了，后背沁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都说苦口良药，这药汁苦涩，效果应当还行。
抛去那段怪异荒诞的梦境不谈，她印象中的褚老头的确是个不错的大夫，二人分别的时候，她身上好些应急药物都是对方给准备的。
褚老头不仅配药大胆，对自己也狠得下心，每回研制出新药都要在自己身上试验一番，有时是药有时是毒，吃了没事之后，就会给她也喂点，美其名曰打造一个百毒不侵的身体。
原理跟制作药人差不多，不过褚老头待她亲厚，她也没觉得怠慢。对一个半路认来的徒弟能做到如此地步，她不可谓不感动，只不过最后药人的身体没炼成，她的耐受性并没有那么好，终于在一次轻微剂量的蛇毒上翻了车。
为了解毒，她吃了不少药，过去的记忆并不明细，唯一的印象就是恶心人。
那种苦味儿大抵要伴随她一辈子，让她每次闻到那般浓烈味道的时候，都会忆起不愉快的苦味儿。
纵使唐苏经理特殊，可以比常人承受更多，在被娇养了几年之后，也不免怠惰了性子，生出几分孩童心性，开始畏苦畏疼。
因而等到碗里热气散去许多，触手温温正正好的时候，她还很不想喝。
似乎能预料到汤药的味道，她喉间也跟着泛上涩口的苦味。
见她端着碗一动不动，男人歪在床边懒懒的交叠双臂看她，淡淡道：“补身的东西，凉了可不好。”
怕苦还是小时候的事情，长大之后并没那么多忌讳，但或许是因着忆起幼时往事，她默默把碗放到边上，双目注视着懒散的男人。
“我昏过去的时候，做了个梦，梦里是十几年前的事情，我很奇怪，因为我的记忆里并没有那样一个人。”
跟老头闯江湖的时候，她并没撞见过闵姓的人，但江南的确有一家永安堂，里头的林姓大夫医术享誉江南。
她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说道：“你可认识一个，叫做闵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