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投石问路
叶湘云赤着脚从殿前哭到殿内时，老太太还在小佛堂里念经，直到宫人拦不住硬闯的叶湘云，才放下经书，瞧着门口探头的叶湘云。
叶湘云在皇后那里受的气，在慈宁宫统统发泄出来。
老太太面有薄怒，叶湘云看了心里一个咯噔，怒气一滞泄了许多，她走进屋，讷讷叫了句太后。
心腹柳嬷嬷便拿着象牙梳子慢慢梳着，见眼色的仆人把人放了进来。叶太后心下烦躁，瞧着小心的踩着软垫的叶湘云，“深夜吵吵闹闹，你如今几岁了？”
叶湘云扑到人跟前，“老祖宗，孙女本不欲打搅，可谁知那唐苏实在过分！”
“啪——”茶盏还未送到唇边，便被人狠狠撂在桌上，老太太柳眉深锁，既恨唐苏碍事，又嫌叶湘云无能，“好了！真是废物！一个黄毛丫头也叫你无计可施！”
老太太略抬手，柳嬷嬷便收了梳子扶着她站起来，差使宫人把门关上，又将候着的人驱散。叶湘云迎上来搀着手臂：“太后有所不知，原来唐苏的孩子已经五岁了！”
太后沉默了片刻，问：“你哪里听来的？”
叶湘云支吾了片刻，心里绕了百转千回，张张嘴，觉得这么说不合适，又不能让老太太等急了，只好道：“她是从江州回来的，仗着自己救了世子的命，拿着娇，要世子收留她的儿子，还要写到族谱上，太后，这不合适啊！”
叶湘云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柔婉的嗓音叫人听了都不忍苛责，“当年唐家一案的确证据确凿，她能死里逃生，还有了一个孩子，怎可如此任性？”
“皇帝近来对哀家多有不满，你也不省心，”太后放下诵读已久的经书，“你待如何？”
叶湘云赧然道：“我听说唐苏的丈夫是个山野村夫，如此上不了台面的人，怎能嫁入皇室？”
老太太呷了口茶，叶湘云转了转眼珠，小声道：“太后且让我试上一试，明日宫内家宴，定要她知难而退，自己回绝了这门亲事。”
未等太后开口，婆子已撩了帘子躬身行礼道：“太后，皇帝来了。”
……
夜，五柳巷。
莲婶端了豆汤过来时，又拉着她说了许久的话，直叫唐苏都听怕了，念叨着要去找水青青才得以逃之夭夭。
上了年纪的仆人总该关心小辈的婚事，可她怎么可能还会再嫁人？这么些年都过来了，她情愿自己拉扯唐景长大，也不想给他找个继父。
至于生父，则被她下意识忽略了。
“水丫头黎明才能回来，你去给她送汤也好，我一个老婆子，有些话说了她也不听，反倒会觉得烦，你们年纪相仿，你的话，她总会听进去些。”
说这话的时候，莲婶擦着围裙，憨厚的脸柔柔笑着。
许是因为今天提过两句，水青青再没接客，唐苏才出巷子，迎面就看见水青青急匆匆往回赶。
她褪去柔软的绸袍，换上利落劲装，头发简单扎成一束高高挑起，面上没抹脂粉，只有淡淡的香气。
她轻轻喘着气，没等唐苏反应过来，一把拉住手腕坐上马车。
水青青的马车显然要比王府的简陋杜旭哦，唐苏坐在马车上往外张望，沿途的光亮越来越淡，人烟越发稀疏，她好歹在京城也生活了一些年，迅速认出这是出城的路。
“知道蒋峰营吗？他今夜正在京都，唐家一案，他或许知道底细。”
水青青的话很简短，却足以让唐苏惊了惊。
马车晃晃悠悠从城门驶过，不急不慢，速度正好。
窗外月光黯淡，道路还有水痕，马车轱辘吱咯吱咯地转，水青青说要去春满楼，唐苏听说过这地儿，但没有实地去过，因而不太了解。
水青青为此叮嘱了许久，最后拿出一大堆化妆品在脸上涂涂抹抹，还要唐苏也抓紧。她让唐苏快些改头换面，不能让旁人认出她本人，否则不能安然入楼。
虽然唐苏才刚露面，但春满楼鱼龙混杂，时常会有京中官员进出，保不准就会认出她，于是依言改装。
拖早些年的化妆经验，前些日子又在谢云停和她自己身上实地操作过，因而涂抹时十分得心应手。
马车停下时，她已然变幻了全部模样，如果谢云停来了，一定能认出，这正是之前惯用的小红的样子。
说是小红，其实她的诨名是萧红才对。
她也不是非得打扮成这样子，只是时间紧凑，这幅妆容又最顺手，下意识就这么化了。
跟着褚老头在外面混的几年，她化名萧红，走南闯北去了好些地方。
褚老头年轻的时候很爱露脸，后来才转变性情埋藏行迹，唐苏跟在他身边也博了点关注，名气不算大，跟那些大侠头子有很大差距，只是个诨名，认识的人也多是底层劳动者。
她从马车上下来，一眼就望见了那座气派非凡的高楼。
这是一座四层的小楼，由上到下呈现出宝塔型，底部人来人往，挂满了大红灯笼，虽然时节不合适，但人依旧非常多，而且进出的多是满身匪气的江湖人。
水青青凑过来道：“蒋峰营入京的消息没有刻意隐瞒，这些人都是来凑热闹的，不碍事。”
蒋峰营在江湖上的地位超然，在朝堂上也颇有名声，有人要来请教，也属悉率平常。
到了门前，水青青反而忧愁起来，“蒋峰营心气高，或许不会解答，你先做好思想准备，今晚就当来见见热闹。”
水青青这么说，唐苏心里反而揪了起来。
她听说过蒋峰营这个人，但没有交涉，水青青这么急着带她来找对方，或许蒋峰营真的知道一些秘辛。
闻声挪过视线，水青青眼底焦急骗不了人，她眸中带了了然，拍拍水青青的肩膀，笑笑表示顺其自然。
如果唐苏不能引起蒋峰营的注意，那么萧红或许可以。
但这也有一个麻烦之处，知道萧红的人，会自然而然联想到褚老头。
她思忖片刻，想用江湖上的诨名当敲门砖，内心深处又觉得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