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似曾相识
褚老头已经隐退许多年，就这么将他拉扯进来，或许明天就要冲到京城来揍她也说不定。
可若是不拉他进来，蒋峰营没准连正眼也不给一个。谢云停那里帮不上忙，她只能选择自救。犹豫着斟酌，她终是决定先进去等着，再见机行事。
褚老头的名声不算特别好听，唐苏不知他出身何处，只知道在他二十出头的时候，就成了正道的光。
而且是白道著名的光，大侠头子团成员之一。
二十岁的小伙子，仗着自己有点本事，有什么大风大浪大灾大难的，就专门跑到他们前头去，该杀杀该抓抓，完事儿之后等着正道的各位大侠们带着门下弟子姗姗来迟，整理破坏现场，自己就一个人站那儿叉腰得瑟。
得意的样子就是十几年后同她复述出来都活灵活现。
旁人每每赶到贼窟窿里，都只能站在一边，被灰头土脸全身狼狈的恶人用看救星一样的目光盯着，巴不得他们能够早点来好叫自己逃出生天。
像这样滑稽的场面，唐苏刚跟他闯江湖的时候就遇着过几次。
单凭这样还不能就说他就是正道的光，毕竟他也不算什么天大的善人，也就是闲的无聊，他也不单是抓人，还大方。路上遇着弱女贫妇，少不得就得帮衬帮衬，就是唐苏自己也有好几次被他搞得囊中羞涩。
褚老头年轻时爱出风头，蒋峰营也是早早成名，但褚老头并没有和唐苏说过他与蒋峰营之间的关系，是以唐苏想靠这个套近乎，心里还得打个鼓。
蒋峰营这次上京只带了几个护卫，走进门口时，二人还被好好盘问了一番，有护卫，也有春满楼本身的人。
唐苏并不知道春满楼的老板是谁，水青青也不知道，只道老板是个极有能力和后台的人，才能在短短七年时间内，在京郊盖起这样一座高楼，聚拢一干江湖闲散人士，而不被朝廷针对取缔。
她一边感慨此人好生能耐，一边找了个客座叫了碟花生米吃着。
春满楼是个富有争议的地方，虽然建在京郊，但不谈政事，只议论江湖里的种种是非，混江湖的人，都爱来这里落脚，听听热闹，是以春满楼晚上的生意倒也还算不错。
惊堂木一落下，惊了旁边树上冬眠的鸟儿，翅膀扑棱落下几片羽毛，被风一吹，落到了二楼微开的窗户里。
淡褐色柔软羽毛正巧落在男人的肩上，和毛绒的披肩混为一体。
唐苏不知道的是，除了她和水青青，谢云停也来了这里。
夜晚的潮气被屋内的金丝炭烘烤升腾，为内室带来一丝凉意。
谢云停身边站着一个灰衣男人，皱皱眉去关了窗户，桌边小炉子里煮着一壶山泉水，紫砂的茶杯里，碧螺春茶舒展叶身，淡淡香气氤氲而上。
谢云停并不在意，浅啜一口茶水，然后瞧着一楼的情况，端的副瞧好戏的样子，盯了一会儿问：“郑白杨得手了吗？”
“郑白杨传来消息，明日正午之前必能回京。”
谢云停点点头，沉吟片刻，说：“叫他路上警醒些。”
灰衣青年道了句是，谢云停顿了又顿，终于还是不放心，吩咐黑影过去协助。
单凭郑白杨的本事，回京尚且无虞，灰衣青年依言去传令，心里微微诧异，觉得谢云停过于小心。
春满楼分四层，谢云停所在的，是第二层的包厢，一楼是喝茶吃酒听说书的地儿，三楼则是春满楼贩卖消息的地方，非得了主人邀请不能入，四楼没人去过，也不知作何用处。
谢云停这次来是要问消息。主人还没来，索性先听一场说书。
说巧也巧，蒋峰营是江湖百晓生，也是一位名嘴，平时想听他说书是件难事。
蒋峰营抿了一口润喉的大麦茶，微抬起袖子，台下看客尽皆屏住呼吸。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之下，唐苏连嗑瓜子的动作也停了，水青青自是如此，二人对视一眼，然后好奇地望向台上那个中年男人。
“时年十二月十五，月圆之夜，北方有户人家一夜之间被灭门，全家上下七十八口，加上牲畜一十三口，共计九十一条命。那画面，真可以说是血洒满门，满地的凄惨。说来也是奇怪，这么多的人被杀，更何况还有牲畜在内，按理说应当有人喊救命，再不济，那些牲畜临死之前总得嚎叫几声，叫周围的人引起注意。可偏生什么动静都没有，这才无端的叫人觉得悚然。”
他语气阴森，唐苏心有一跳，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住在那户人家隔壁的，是整个地块最有名的镖局，早晨镖师出来开门，见着自家墙角无缘无故便沾染了血迹，心中觉得好奇，再透着那雾蒙蒙的天色一看，原来自家那墙角的血迹，竟是从墙上那半具尸体上淌下来的！”
蒋先生惊堂木一拍，语气森然：“好家伙！墙头挂有半截尸体，待走近之时便能窥得全貌。尸体是拦腰砍断的，肚腹离得肠子翻卷在外头，被虫蚁啮咬，里头不知为何爬着密密麻麻的甲虫，上头还飞着不少的虫子。凑近了就能闻到一股极其浓重的血腥味与尸臭，自认大胆的家丁当场就被吓得尿了裤子。”
“镖局的总镖头出来一看，当场是脸色铁青！从他家那墙头望过去，可以看到徐家是满院的血迹、尸体残骸，整个地面都好似是被血染红的一般，当场报了官，通知了江南其他武林大家，等人都凑齐了，聚集在那户人家门前有了底气之后，这才敢踹开大门瞧个仔细。”
蒋峰营看着严肃，说书的时候却极为平易近人，每每轮了他的时候，总能带来些奇奇怪怪的案子，往日都是些有趣的东西，听到最后也就是一番的笑料，每每都能听得舒畅，今天忽然来了这样一桩命案，看客纷纷又惊又惧。
堂下众人一听哗然，纷纷问道：“蒋先生你说这……究竟是何人所为？”
“这先不急。”蒋峰营眯眯眼睛，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诸位可猜一猜，这背后，或许是何人所为。”
四下无人再开口说话，屋子里只有人低下头窃窃私语的声响。
这案子怪耳熟的。
一边的唐苏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