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供认不讳
若是厨子扛不住压力全招了,被人瞧见那些恶毒的心思,幺女往后在燕京,在江州可如何过活?
皇帝发话,几个锦衣卫走进来,架着一个精肉淋漓不成人形的东西丢在地上。他面色刷白,打湿的头发结成一缕一缕黏在脸上,脖子以下部位没有一处皮肉是好的,活像是从血池子里提出来,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进了诏狱的人,就没一个能好好出来的,一个锦衣卫撩袍蹲下,扯开他凝结的头发,扒着他的头皮往上提,露出本来的面庞,这是一个面容坚毅的中年男人,旁人不认识,王雪龛却是看一眼就知道,此人正是数年前,在府内待了许久的厨子。
甚至于,还是一个令他觉得耻辱的存在。
“老爷……老爷……!”厨子发现所处环境之后猛地缩了缩,待瞧见立在一旁的王雪龛之后,立马就像看到救星一般,挥舞着双手,挣扎着要往王雪龛那里爬。
有锦衣卫在,他的挣扎自然是无效的。王雪龛紧紧皱着眉,心内暗道不妙。
厨子嘶声道:“老爷救救奴才……奴才知道错了,都是我,是我潜进别院下毒的,这与小姐什么干系也没有……老爷您快带着小姐走,对了,小姐呢……小姐如今可还好……”
他声音不小,在场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又神志不清,显然已经被诏狱里那些手段折磨地疯疯癫癫。王雪龛心知拦不住他,只得厉声道:“符千户,如此重的刑罚,恐怕不合适吧!”
符颐淡淡一笑:“在他决定将手伸入别院时,就该想好下场是什么。王老既为他说话,莫非也知晓他下毒的计划?”
王雪龛咬牙切齿道:“我如何能知道!”他提高声调,暗示道:“此人早些年犯了错,我将他逐出府后,他心生怨恨,正好幺女为红拂蒙蔽,想进别院为世子洗手作羹汤,此人便毛遂自荐,在吃食内下了毒,好在世子无事,并没有用那些饭菜。”
“王老说你心生怨恨,据我所知,你这些年并无亲眷,独身一人在江州生活了几十年,亲近的人都道你平时与人和善,你在离开王家之后,几乎是立刻就进了知州府,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符颐垂眼看着厨子,冷冷地笑着。
厨子被他默然的眼神看得浑身发凉,忍不住反驳道:“哪来的关联,我……不想干了,换个地儿……我碍着谁了!”
“那我再问你,别院下毒那晚,你为何要潜回王家?”符颐森然道,“不要想着狡辩,锦衣卫数十人将你抓个正着,你跑不脱,若不从事招来,不仅是你,还有你背后想保护的人,我敢保证,他们一一都会完蛋。”
符颐慢条斯理地恐吓着他,“让我猜猜,你想保护的,是否就是王家小姐?你与王小姐又是何干系?”
符颐不过是随口恐吓,在审讯中这是常用的打破心理防线的手段。他不过就是一个厨子,经年累月在江州待着,见过最显赫的权势就是知州,这些天非人的折磨已磨平他全部的倔强与心智,他如今怕极了,哪里还管那么多,顿时一五一十全吐了出来。
原来,厨子早年与王雪龛最后一任妻子,也就是王一棠的娘亲,曾经有过一段孽缘。
彼时郎有情妾有意,二人虽相约私定终身,但依旧恪守礼法,约定成亲之前不会做越矩的事情。二人关系一直很好,可女方家里却并不喜欢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要把女方嫁给当时乡里有名的读书人。
女方开始誓死不从,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倒也愿意嫁了,不仅嫁过去,还给丈夫生下了一个女儿,可惜的是,女方早些年私奔的时候曾落入潭水中,伤到了根本,因此只勉力生下女儿之后就撒手人寰。
穷小子找到女方时,她已经嫁为人妇,因此就算再怎么遗憾,也只能含恨忍下,他找了个借口,留在府内当了一个低等下人,女方怀孕时胃口不好,只吃得下穷小子做的饭菜,他一边解释说这是家乡菜,一边进了女方的小院当专用厨子。
丈夫不是没有怀疑过二人之间的关系,但女方始终清清白白,慢慢也打消了顾虑,穷小子也是个死心眼的,女方难产死后,他将全部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女儿身上,之所以会被赶出丈夫家,则是被他发现了穷小子和女方以前那段旧事。
他做不到完全不在意,可女儿滴血验亲的确是他的血脉,加上穷小子这些年也的确在精心照顾女儿,就只把人赶出去了,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事情到这里原本就该结束了,谁知道忽然有一天,会被穷小子知道,女儿喜欢上一个男人呢?作为终极舔狗,他自然是不遗余力帮忙撮合,他看见别院进了一个无关女子,当即怒不可遏,决定毒死他,王一棠甚至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他就已经动手了。
说实话,如果被毒杀的不是唐景,唐苏真要为他这段自我感动的舔狗经历而动容。先前以为厨子是个没脑子的,谁知他说话颇有条理,将所有的锅都背到身上,到也不说王一棠全然无辜,但王一棠毕竟是作案未遂,皇帝就是要罚她,也会多加顾虑。
唐苏不想被他这样蒙混过去,当即质疑道:“我且问你,你既然说王一棠让下的是春药,那你的毒药又是从何而来?”
厨子几乎脱口而出:“我自个儿上街买的!”
“哦?”唐苏轻笑:“那毒可是南疆有名的寒毒,十村八店都买不着的珍稀货,江州有哪家铺子会卖?”
他反应很快,连忙改口,“不不,那个戴面具的女人给我的。”
唐苏又问:“你一会儿说她给的是春药,一会儿又变成毒药,我不过多问一句,你就飞快改了口,可见你自己也不知道那药究竟是春药还是毒药。依我看,此人前后颠倒,胡言乱语,下毒药是真,下春药是假,他的谋害之心昭然若揭,至于是否王家小姐主使,还得看锦衣卫这些日子查案的情况。”
她转过身,看着符颐微微笑道:“千户大人,你说是不是?”
符颐紧了紧手中绣春刀,笑得没有温度,他慢慢道:“的确已经查出端倪。下毒当晚,锦衣卫跟着厨子出别院,来到了王家,红拂当时正在场,之后锦衣卫兵分两路,一路跟着红拂去了知州府,另一路……”
没等他说下去,王雪龛主动上前一步,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