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风雨欲来
深夜，红街，楚馆。
被皇帝臭骂一顿的的禁卫军指挥使柳生，正坐酒馆与人吃喝划拳，听见花魁今日挂牌，迷醉双眼也露出几分邪气。
“水青青挂牌了？”他大掌拍桌也不觉痛，硬挺面容满是醉酒的红，正拉着手下不肯罢休：“来啊！带我去见见她，早听人说那双玉唇滋味甚妙，啧啧啧。”
旁边有人打趣道：“年关将近，要叫嫂子知道你这时候还是寻花问柳，定要闹翻天去。”
“别说那婆娘了，晦气！”柳生面容瞬间冷凝下来，“早上因为一点小事闹了我一顿，又在我面上划了三条口子，我被她搅得神思不属，差点在御前失仪，此等泼辣女子，我早晚休了她！”
边上那人却知道这话不过是说说而已，柳生的夫人和穆晏海穆大人沾亲带故有点关系，素日就张扬跋扈的很，他之所以能坐上指挥使的位置，夫人出的力不可小觑。
见这话敏感的很，边上那人敬了杯酒悄悄岔开话题，柳生喝多了，仍嚷嚷着要去找水青青喝酒唱曲儿，摇摇晃晃刚起身，打楚馆外边就跑进来一个穿金戴银的泼辣女人，一见着他立刻双眼放毒，纤纤素手拧起对方耳朵。
“好啊柳生，我道落门了怎么还不回来，竟是来这里喝花酒了！”她叉着腰，竟还比柳生高一些，纤细的手指点着柳生被酒逼红的脸颊，呶呶不休，喝上头了的柳生早已迷得五迷三道，哪里认得出这是平日里怕到死的夫人。他只觉被冒犯了，右手啪的一声打在女人手臂上，恶狠狠的往外喷着酒气。
“我是禁、禁卫军指挥使柳生，你是哪里来的婆娘，跑来楚馆，知不知羞？”
女人一听怒意更盛，“我看你柳生才是最不知羞的！还不快给我回去，留在此处丢人显眼，败坏门风！”
柳生平素最厌恶别人追着他脑门说话，这婆娘穿戴俗气，一看就是家里没有管教的，他微妙的想起自家房里那只母老虎，难得起了管教的心思，竟也不怪罪她越矩，反而抓着把人往楼上拖，“来、来……你们这些女人，就该和青青姑娘学学女人的温柔小意……”
大着舌头的柳生刚推开水青青素日小憩的卧房，就被人狠狠占了一巴掌，他脑袋里嗡嗡直叫，被人按着头压在二楼的花栏上，那人重重砸着他的背，直叫他呕出不少酒水来。
柳生恢复意识的下一秒，就听见那个熟悉到令他胆颤的声音说道：“水青青是吗？我今天倒要看看，这个名动京都，迷得男人晕头转向的妓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酒醒一半的柳生傻眼了。
北风萧索，连着下了一整天的雨，今日难得露出了太阳尖尖，院里萎靡的梅花张扬了些，今儿是腊月二十九，家家户户都关上门杀鸡宰猪准备谢年。
皇宫倒不是特别热闹，大红宫灯依旧悬挂着，主人却没有过节的心思，一是因为靖王世子如今生死未卜，二是因为王雪龛日日吵着要皇帝给个公道，三则是因为唐家遗孤随着瑞王世子回京，要皇帝彻查唐家叛乱一案，唐武以前的亲信也沸反盈天，有的还从老家跑回来，年也不过了，一行人非要跪在宫门口，赶也赶不走，第四，就是老生常谈的楚国了。
皇帝本就不喜欢打理朝政，如今穆晏海告病，他手下的人也纷纷察言观色，有样学样的朝他案前塞了一堆的折子。
皇帝不高兴，底下的人也跟着遭殃，打仗需要许多银钱，大燕国库虽然还算充足，但皇帝最近挑了许多刺，宫里位分低一点的透明人甚至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相比之下，唐苏的日子过得简直如鱼得水，好不快活。
自打从李解府上出来后，唐苏就好像忘了要报仇的事情，安分守己地留在府里，只要了一些鸡鸭与蔬菜，有时一整日都能待在小厨房里敲敲打打，火光漫天。
谢云停也忙得很，唐苏有时特意去给他送吃的，都能看见他和谢惊风并一些官员坐在里面，她只放下食盒就走，谢云停虽不避讳她，唐苏也知道识趣两个字怎么写。
水青青潜到瑞王府，还未从围墙跳下，远远地就瞧见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正蹲在院里烧火。
还未等她开口，唐苏已挥挥手唤她过来。
“你来得可巧。”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唐苏从火堆里扒拉出一个烧焦的泥球。拿了根烧火棍将泥敲碎了，露出里边荷叶抱着的鸡，一根鸡腿从左手换到右手，她嘶嘶的吸着气，“快试试，这玩意儿是叫化鸡，是不是别有滋味。”
水青青为难的向后望了望，掰了根鸡腿边吃边道：“谢云停到底死没死？”
“你这会儿的反应怎么这么快，以前叫你查点消息都磨磨蹭蹭的，半个月也不见回音。”
水青青便睨了眼唐苏，“这话说的，人就不能长进几分？”
唐苏翻出一个酒坛子，“人是长进了，那酒量呢？”
“酒自然也是有的。”水青青挑挑眉，接过酒液抿了口，入口甘甜，辛辣味很淡，是她喜欢的梅子酒的味道。
水青青握在手里，自鼻腔哼笑一声，“你还记得我喝梅子酒，不过味道差了些，不如你酿的好喝。”
“唐家都烧完了，更何况是酒？”唐苏嫌弃地瞪了她一眼，“这酒是我昨日上街买的。老板小气的紧，连酒坛子都要收我钱，二钱银子一瓶，要不是为了你，我是怎么都不会买的。”
“……”水青青很是怀疑地看她，“那我可得好好品品二钱银子的酒是什么味道。”
鸡不大，二人很快就撕完，唐苏凑合着喝点酒报复，墙外的拐枣熟了，颗粒饱胀十分诱人。
她摘了一点，放在嘴里细细嚼着，在火堆边上坐下，清甜之外还带了一点苦涩，总体还是很好的味道。
唐府外面也有这么一颗拐枣树，她还小的时候，都是唐昊都会爬上爬下给摘，唐苏嘴馋，却又怕苦，每次都要唐昊摘下许多，却只吃一点，摘下来的大半都进了唐昊的肚子，他实在不想吃，就会拿来泡酒。
如今拐枣树和酒却都不在了，万幸摘枣的人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