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浑水摸鱼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温暖的阳光落到枝头,麻雀在屋檐啾啾乱叫。上次来府中还是一个大风天,今天倒还舒服的。
“下人的房间离小姐这有好些路,这一路走来,都没人拦你么?”
半夏瞅着她,还有些不放心。
唐苏闷着头,“刚才看见几个人,都低头走的飞快,我追不上他们,又怕被人知道迷路笑话我,不知不觉的就走到小姐这里来了。”
她将问题扔了回去,“这位姐姐可知道小贼偷了哪几个主子的东西?”
“主子的事情,别多问。”半夏又问了几个关于王婆的问题,见唐苏一一答上来了,才舒了口气,说:“叫我半夏吧,我和王婆都在夫人跟前伺候着,与你也算同事。”
顿了顿,复敲打道:“以后做事看着些,尤其是今天主子心里不爽利,若在不长眼在主子面前犯了错,王婆可要跟着你一起倒霉。”
“是是,半夏姐姐可真是个热心肠,有您提醒着,奴婢哪里还会犯错。”唐苏捂紧自个儿马甲,跟在半夏身后一步远,还借机拍了个马屁“姐姐心肠这么好,人又长得漂亮,我刚才一见姐姐,还以为是哪位主子来了呢!”
半夏扯了扯靛蓝绣花小褂,眼里带了点笑。“净胡说,我哪能和主子比!”
“我只知道姐姐跟天仙儿似的。听闻二少爷还没成亲,没准要不了多久,”她视线落在半夏的小辫,“姐姐的发髻啊,就可以挽起来了。”
半夏正是爱美的年纪,饶是做了几年大丫鬟,就是面上不显,心里也是高兴的。
她笑骂:“你倒是嘴甜。”
“哪能呢。”唐苏笑着道:“好姐姐可否告诉我,今日是哪位主子心情不好?我早些知道,届时也不至于惹主子不高兴。”
半夏不疑有他:“是老爷。”
唐苏诶了一声,“我听说咱们老爷的脾气可是江州一等一的好,原来也会有烦心事。”
半夏叹了口气,在她面前停下,“这话我本不该说的,但既然提起了,就不妨告诉你。老爷一大早醒来就发现遭了贼,将老爷治病的药给偷了。”
“夫人知道之后,就差我去各屋看看,我刚从小姐那儿出来,就见你鬼鬼祟祟,所以才多问了两句。”
唐苏惊叹,“原来如此,那贼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姐姐报官了吗?一定要让知州大人好好惩治那个小贼。”
“报官?捕快刚才才走,开口就说门窗无撬动痕迹,一定是家贼干的。”
半夏撇撇嘴,神色间有明显的不屑。
“若不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昨夜曾撞见小贼从屋顶飞出,我当真要信了他们的鬼话。”
“小姐?”唐苏不禁侧目:“小姐那儿也被偷了吗?”
“是呀!还好丫鬟机敏,否则……”才说到一半,半夏忽然顿住,转头瞥了她一眼,囫囵道:“小姐那儿倒是没少东西。”
王家的气氛格外肃穆,一路走来能看到不少守卫。她拿不准昨夜丫鬟看到多少,便识趣地止住话题。
“那小贼也挺会挑时候的,咱们老爷刚从京城回来,他就上了门,这是吃定府里有宝贝了。”
“小红,你还不知道吧。”半夏转过头,“咱们老爷在京中可是最清廉的。”
唐苏讶异地啊了一声,“不知道呢,可是话本里头不都说……”
“话本有什么好信的。”她挑眉,“我在京中也有七八年了,可以说论清廉,京城无一人能比肩老爷。”说着,她把声音压低,“就是咱们的知州大人还是个七品小官,上京述职时,也曾多次上门,想借着同乡之谊求老爷提携,却被严词拒之的呢。”
唐苏心道刘青云可不是王雪龛的同乡,但脸上还是带了惊疑不定,不时点头赞同。
“如果不是这样,凭咱老爷在京中这么多年的资历,捕快哪敢如此敷衍,一句家贼就将咱搪塞了。”
唐苏蹙眉:“知州心胸这么小,就不怕被人弹劾么?”
半夏哼声道:“他在老爷这里吃了闭门羹,听说消沉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攀上了首辅大人。有首辅大人罩着,他怕什么。”
唐苏不自觉抱了抱臂,左右环顾,“姐姐可小点声,万一被有心人告到知州大人面前,老爷可能会有大麻烦。”
“不用担心。”半夏不在意地摆摆手,“他不敢的。要知道咱家大少爷在翰林院做事,与首辅大人分庭抗礼,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唐苏:“……”
翰林院在穆晏海面前就像幼稚园似的,王家大少爷也不过是一个图书管理员,刘青云还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不过呀,这些与咱们做下人的也没多少关系。”她挑起一边眉毛,“咱们伺候好主子就是了,老爷待人宽厚,虽然清廉,但家底也是殷实的。你呀好好做事,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伺候人还能这么高兴,唐苏也是头一次见。
不多时,远远地见门边坐着两个蓝衣小厮,前面正是王雪龛的书房了。
“半夏姐姐。”见二人谈笑风生的,小厮急急迎上来,“你可来了,老爷发了好大火呢。”视线落到唐苏身上,“这位姐姐是……”
半夏笑了笑,“王婆带来的丫鬟。”
这时屋里传来一句娇喝,接着是茶盏摔落的噼啪声。
“你如今几岁了,还闹小孩子脾气!”屋内的年长男人不悦道,“无需多言,婚事已经定下了。”
唐苏若有所思的戳戳半夏,“屋里是谁?”
半夏轻叹:“是老爷和小姐。”
“我不嫁,我不会嫁的!”
书房中二人犹在争吵,王一棠怒气冲冲地吼,“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从来都不问我愿不愿意!”
“他府里光侍妾就有八个,你要我嫁过去,像我娘一样给人欺负吗!”
说着说着就想起往事,眼中豆大的泪簌簌而落,又瞧见父亲已是一脸老态,她别过头去,内心凄凉苦楚复杂难言。
屋里沉默了片刻才又有声音响起:“你娘的事……是我对不起她,但这回的亲事确实是顶好的,为父已然谈妥了,李家承诺会好好待你,等找到买家之后,会遣散所有侍妾,你嫁过去不会吃亏。”
王雪龛重重闭了闭眼,虽说心底不快,但对幼女到底是愧疚疼爱的。
“为父如今辞了官,你年后就别回京城,随我留在江州吧。”又拢拢胡须,语重心长道:“你这些年行事愈发骄横,若不找个好夫家,等为父百年之后可怎么办。”
却不想王一棠不承他的情,一拍桌子,抹着眼泪头也不回地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