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廿八日午后三点，星河市老城区青石巷的青石板被秋阳晒得发烫。?k*s·y/x\s^w′.*c!o*m_
风琛的运动鞋碾过一片飘落的梧桐叶，叶底沾着靛蓝色的染渍——这是“云染坊”的记号。
染坊木门半开，门楣上“云染”二字被日晒雨淋褪成浅灰，门环是两个交缠的染缸形状。
风琛抬手叩门，指节碰到铜环时，门里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说了不装什么智能订货系统！”
话音未落，门“吱呀”被推开半扇。穿靛蓝粗布衫的老妇人探出半张脸，银发在脑后盘成利落的髻，眼角皱纹里嵌着染料的痕迹：“小沈说你懂数据？”
她上下打量风琛的浅灰卫衣，“穿得倒像个大学生。”
“林阿婆。”风琛把沈嘉音塞给他的保温桶递过去，“她说您今早熬的红豆粥，怕凉了。”
林晚舟的手指在门沿上顿了顿，接过保温桶时袖口滑下，露出腕间靛蓝染渍——那是三十年染布的痕迹。
她侧过身：“进来。”
染坊里飘着草木灰的清苦味，混着苏木的甜腥。
正中央三口大染缸并列，缸沿结着靛蓝硬壳，像凝固的波浪。
靠墙的晾布架上垂着二十匹布料，从月白到藏青，颜色由浅入深排开，最末端一匹却泛着诡异的紫——像墨汁滴进蓝靛里，晕成浑浊的团。
“前天开始的。”林晚舟掀开染缸上的木盖，深靛色的染液泛着油光，“订染料的单子被改了。”
她从柜台抽屉抽出叠泛黄的账本，纸页边缘卷着毛边，“要苏木五斤、蓝草十斤，系统里偏显示要茜草八斤。”
她拍了拍柜台上的老式座机，“要不是我每天打电话对单，这二十匹布都得废在染缸里。”
风琛的目光落在柜角的黑色路由器上。/薪\完*夲￠鉮!戦_ *哽·新_嶵·快-路由器指示灯红得刺眼，天线歪向一侧，像被人踹过。
“您用这个连网？”
“社区给装的。”林晚舟的手指抠着染缸铜环，“说什么'智慧社区'，要把老手艺都搬进电脑里。”
她扯了扯嘴角，“我就拿它发发朋友圈，谁知道...”
风琛蹲下身，指尖拂过路由器背面。接口处有道极细的划痕，像用刀尖挑开的。
他摸出手机打开检测软件，屏幕立刻跳出猩红警告：“异常数据流，来源ip：10.0.3.17”。
“夜阑辰。”风琛按下通话键，“青石巷云染坊，带建模设备。”
二十分钟后，染坊木门被推开。夜阑辰穿件银灰高领毛衣，手腕上缠着编程用的光纤线，像一串流动的星子。
他扫了眼晾布架，目光在那匹紫布上顿住：“草木染？”
“苏木染红，蓝草染蓝。”林晚舟从染缸边摸出块染板，板上沾着干硬的染料，“红加蓝该是靛青，不是这种脏紫。”
她把染板拍在风琛面前，“你们说的黑客，是不是改了染料配比？”
夜阑辰蹲下身，光纤线垂进染缸阴影里。他指尖划过那匹紫布，布料在他手下泛起微光——那是虚拟建模的投影。
“颜色偏差值13.7%。”他抬头时，镜片上反着染缸的靛蓝，“染料没问题，问题在供应链数据。”
风琛的银链在卫衣里发烫。他调出社区物流系统界面，订单记录像被揉皱的纸：“十月廿五到廿七，云染坊的苏木订单被替换成茜草三次。”
他指了指路由器，“数据流从这儿出去，跳转到...星耀科技的服务器？”
林晚舟的瞳孔缩了缩。她抓起柜台上的茶碗，碗底在木头上磕出白印：“星耀？
上个月他们的人来，说要收购我的染方。￠墈￠书_屋? ?首?发~”她的声音突然拔高，“说什么'传统工艺要现代化'，要我把染缸拆了换反应釜！”
夜阑辰的光纤线在指尖绕了两圈。他走到晾布架前，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染布——是月白色，布面印着缠枝莲，纹路细得能数清花瓣。
“这是夹缬？”
“老祖宗传的。”林晚舟的语气软了些，“用木板雕花纹，夹着布染色，染完拆开，花纹就留在布上。”
她摸了摸布面，“现在机器也能印，但布是死的，哪有手工夹出来的活泛？”
夜阑辰的手指在染布上虚划。光纤线突然亮起蓝光，染布上的缠枝莲“长”出虚拟投影，在半空舒展成三维花树。
“传统纹样的层次。”他转头看向风琛，“《星河战纪》的主城装饰可以用这个，比现在的几何图案有温度。”
风琛的嘴角动了动。他调出建模软件，投影里的花树立刻被拆解成代码流：“夹缬的重叠逻辑，能优化虚拟场景的光影叠加。”
他抬头时，林晚舟正瞪大眼睛看空中的花树，“阿婆，能让我们看看您的夹缬模板吗？”
“在后院。”林晚舟转身走向后门，粗布衫下摆扫过染缸，“模板是老榆木的，雕了三代人。”
她推开木门，院里堆着十几块木板，最大的一块有半人高，雕着百子千孙图，纹路深可藏指。
夜阑辰蹲在木板前，光纤线扫过花纹。虚拟投影里，木板上的阴线变成发光的脉络，像数据神经在跳动。
“雕刻的深度差。”他摸出平板开始记录，“能用来做虚拟材质的粗糙度参数。”
风琛的手机突然震动。检测软件弹出新警告：“异常数据流增强，目标：云染坊染料仓库。”
他看向林晚舟，“阿婆，仓库钥匙？”
“在柜台第三个抽屉。”林晚舟的眉头皱成染缸的波纹，“你们要做什么？”
“抓数据流的尾巴。”风琛把钥匙塞进卫衣口袋，“夜阑辰，留一半光纤线接模板，我去仓库。”
仓库在染坊西侧，青砖墙上爬满常春藤。风琛推开门，霉味混着染料的香气扑面而来。
货架上摆着密封罐，标签写着“苏木”“蓝草”“茜草”，最里侧的罐子倒在地上，红色粉末撒了一地——是茜草。
他蹲下身，指尖沾了点茜草粉。手机检测软件突然疯狂闪烁，数据流像活了的蛇，从货架底部的电线孔钻出来。
风琛顺着电线摸过去，墙根处的网线接口被撬开，里面缠着根细如发丝的光纤。
“夜阑辰，定位！”风琛扯出光纤，“仓库内网被外接了。”
“ip锁定。”夜阑辰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星耀科技研发部11楼，和之前的数据流同源。”
风琛把光纤收进证物袋，站起身时撞翻了身后的货架。
密封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蓝草粉溅在他裤腿上，染出块靛蓝的斑。
他弯腰捡罐子，突然在货架底部发现张纸条，字迹被染料晕开：“放弃抵抗，接受收购——幽影阁”。
“阿婆！”风琛攥着纸条跑回染坊，“他们要逼你卖染方。”
林晚舟正盯着夜阑辰的虚拟投影。空中的夹缬花树已经长成了一片虚拟园林，花瓣飘落时带起风，掀动了她的银发。
她转头时，眼角的染渍被阳光照得发亮：“卖？”
她扯过柜台上的账本，“我阿爷用这双手染出第一匹云染布，我阿爸在**时藏起染方，我...我连染缸都没让机器碰过。”
她的手指抠进账本，纸页发出脆响，“要拆我的染缸，除非踩着我的尸体！”
夜阑辰的光纤线突然暗了两度。他关掉投影，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传统工艺的生命力，不在守旧。”
他指了指空中残留的花树光影，“把夹缬的逻辑写进代码，让千万人在虚拟世界里摸得到缠枝莲的纹路——这比守着二十匹布更长久。”
林晚舟的嘴唇动了动。她伸手碰了碰空中的花瓣，虚拟触感让她的指尖微微发颤：“能...能让染布在游戏里也这么软？”
“能。”风琛把纸条递给她，“但得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他调出《星河战纪》的安全系统，“我用团队共鸣系统锁定数据流，夜阑辰用建模反向追踪，您...继续染布。”
他指了指晾布架，“他们要的是染方，您越坚持，他们越急。”
林晚舟突然笑了。她抓起染板跳进染缸间，木屐踩在青石板上“哒哒”响：“小沈说你们是'数据世界的骑士'。”
她抄起木桨搅动染液，靛蓝波浪溅在风琛鞋尖，“那我就做你们的'染料将军'！”
夜阑辰的光纤线重新亮起。他打开建模软件，夹缬模板的虚拟投影与数据流检测界面重叠，形成红蓝交织的网。
“源点找到了。”他的手指在平板上划出亮线，“星耀科技11楼，正在发送篡改指令。”
风琛的银链“叮”地撞在手机上。他按下团队通讯键：“墨羽寒，准备星盾防御；陆景深，调社区监控。”
他转头看向林晚舟，老人正把一匹白布浸入染缸，靛蓝在布面晕开，像黎明前的天色，“阿婆，开始染吧——这次，我们帮您守着。”
染液在染缸里打着旋儿，林晚舟的木桨搅碎了水面的倒影。
风琛的手机屏幕上，数据流追踪线突然收紧，像猎人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