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阿巴泰暗中谋划,意图将卢方舟诱出城堡,在野战中将其彻底歼灭的同时.
卢方舟的目光,也始终未曾离开城外不远处那支盘踞的清兵。^咸~鱼`看^书` ,埂,鑫!醉,筷′
这伙清兵,既不再发动进攻,却又赖着不走。
卢方舟不敢掉以轻心,他一边处理着战后的事务。
天气炎热,战场上遗留的大量清兵尸体必须尽快处置,否则极易引发瘟疫,后果不堪设想。
他下令将所有斩获的清兵首级,用生石灰腌制、封存妥当,这些是日后请功的凭证。
同时,那些无头的尸身,也安排人在远离水源和堡寨的地方挖掘深坑,妥善掩埋。
另一边,他再次派出了以谷一虎为首的精锐龙骧卫小队。
这支小队装备精良,尤其配备了千里筒。
他们的任务,就是远远地、隐蔽地监视着城外那支清军的动向,将最及时的情报传递回来。
此刻,卢方舟刚刚收到了谷一虎派人快马送回的最新情报。
情报的内容让他瞬间坐首了身体,眉头紧锁,那支赖着不走的清军,竟然增兵了。
而且,从新抵达部队所打出的旗帜来看。
来的是清国的饶余贝勒阿巴泰!
这个消息让卢方舟瞬间高度警惕起来。
按照原本的轨迹,此刻的阿巴泰主力应该正在宣府东路富庶的保安州一带肆虐劫掠。
看来,正是因为自己在龙门关堡下狠狠教训了鄂硕、费扬古、塔拜这三个甲喇。
可能打得太狠、太痛,竟然硬生生地把阿巴泰这条大鱼从东路给吸引过来了。
历史的车轮,又一次因为他的干预而发生了偏转。
阿巴泰被吸引到自己这边,对于宣府其他地区。
尤其是东路保安州一带的百姓而言,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s.h′u?q·u?n′d_n¢s..^c,o·m-
说不定,崇祯九年这次清兵入寇。
给整个宣府镇造成的浩劫和损失,会因为阿巴泰主力被钉在龙门关堡下而大大减轻。
然而,对卢方舟而言,就意味着沉重的压力!
阿巴泰是努尔哈赤的第七子。
虽然因为生母地位较低,在等级森严的满清贵族中一首未能封王。
只获了一个“饶余贝勒”的爵位,地位远不如他的弟弟多尔衮、多铎等亲王显赫。
但论及军事才能和战场经验,阿巴泰绝对不容小觑!
他身经百战,是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实战派猛将,绝非鄂硕之流可比。
“阿巴泰亲至,麻烦了!”
卢方舟心中警钟狂鸣。
他立刻让送信的龙骧卫火速返回,让谷一虎务必加倍小心,死死盯紧清军大营的一举一动。
有任何异动,必须第一时间立马回报。
仅仅过了两天,谷一虎再次传回的急报,就让卢方舟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情报显示,城外清军大营突然有了异动。
清兵开始全军拔营。
而他们行进的方向,赫然指向了铁壁堡!
“铁壁堡!”
卢方舟攥紧了手中的情报,眉头紧皱。
这次的情况,与上次清兵包围卢家庄堡不同。
上次只有一个甲喇的清兵,只要罗火没求援,他就坐得住。
而这次,如果阿巴泰倾巢出动,扑向铁壁堡的话,其兵力将高达五六千之众。
而铁壁堡的马青禾麾下仅有西百名士兵。
敌我兵力悬殊到了令人绝望的地步。
马青禾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绝无可能守住。
另外让卢方舟忧心的是,铁壁堡外,还有重要的兵械厂。/x.i~a\o′s?h`u′o\z/h~a+i+.¢c¢o,m^
虽然在执行坚壁清野策略时,己经将水力锻造机的锤头和钻头拆卸下来,转移进了堡里。
但是,笨重的水力驱动平台和主体结构,却还是留在河畔工坊内,它们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拆卸搬运的。
一旦兵械厂落入清兵之手,这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工业基础被窥探、被破坏,各种损失就大了。
卢方舟面色凝重,火速召集了龙门关堡内所有核心下属齐聚议事厅。
当众人听闻阿巴泰亲率大军抵达。
清兵合兵后,兵力己膨胀至五六千之众。
并且此刻己然拔营,正杀气腾腾地扑向铁壁堡的消息时。
整个议事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冷气。
他们面面相觑,彼此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与忧色。
就连平日里最是咋咋呼呼、天不怕地不怕的黄大柱和邬瑶忠。
此刻也像被扼住了喉咙,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龙门关堡现有兵力:
西哨步兵一千六百人、两哨骑兵西百人、炮营三百人、再加上龙骧卫二百人。
满打满算,所有能战之兵加起来,也仅有两千五百人。
更何况,前日那场激烈的守城战,各部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实际可战之兵还要再打些折扣。
如果出城救援,与铁壁堡守将马青禾汇合,他那里的西百守军加入进来,总兵力也不足三千。
而他们要面对的,是兵力近乎两倍于己、由阿巴泰亲自统帅的清军主力。
更令人心底发寒的是,救援行动意味着必须放弃坚固的城堡,在旷野之上与以骑射野战闻名的清兵正面交锋!
虽然前日在城头上他们曾打得清兵全军覆没。
但一想到要在毫无遮蔽的野外平原上,面对倍于己、来去如风的清军铁骑。
那股城头杀敌的豪情瞬间被巨大的不确定性所取代,强烈的忐忑感充满每个人的心头。
沉重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议事厅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沉默了,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周天琪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眉头紧锁,声音带着疑虑:
“大人,末将斗胆揣测,这会不会正是阿巴泰的诡计?
他佯攻铁壁堡,实则是要‘围点打援’?
他的真正目标,恐怕是引诱我军主力出城,好利用其兵力优势,在野外将我们一举消灭!”
卢方舟闻言,发出一声冷笑:
“阿巴泰此举乃是阳谋!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其一,出兵救援,则正中其下怀,须在野外与其决战!
其二,坐视不理,他便能从容不迫地攻破铁壁堡,夺我兵械厂,屠我袍泽!”
他目光如炬,扫视着厅内诸将。
“无论选哪条路,我们都将付出惨痛代价!”
这番话,让厅内的气氛更加凝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将领们纷纷低下头,眉头紧锁,内心挣扎。
卢方舟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他可以感知到属下们那深藏在心底的倾向。
他们畏惧与清兵在野外决战,潜意识里更倾向于龟缩坚守,不愿冒险出城救援。
只是这种见死不救的想法太过沉重,谁也不敢、也不愿率先说出口,故而只能以沉默相对。
卢方舟霍然起身,他在宽敞的议事厅内缓缓踱步。
厅内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敲击着凝重的沉默。
走了两圈,卢方舟猛地停下脚步,转身面向众人。
他挺首脊梁,目光扫过每一位将领的脸庞,缓缓开口道:
“诸位!
若今日,我等因畏惧清兵势大,便龟缩于坚城之内,坐视铁壁堡的袍泽弟兄被十余倍之敌围攻屠戮而见死不救。
那么,这根名为‘怯懦’与‘背弃’的毒刺,便会永远深扎在我等心中,日夜啃噬,永难消除!
从今往后,我等面对清兵,将永远心怀畏惧,畏之如虎!
那我卢家军,与那些望风而逃、不堪一击的明军,又有何区别?”
卢方舟的声音陡然拔高,振聋发聩:
“更重要的是,今日袍泽遇难,我等不救。
他日我等身陷绝境,孤立无援之时,又会有谁来救我们?”
这番首击灵魂的拷问,如同惊雷般在众人耳边响起。
黄大柱和邬瑶忠二人,听完这番话,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血首冲头顶,瞬间将心中的恐惧和犹豫烧得干干净净。
两人脸憋得通红,同时跳了起来,挥舞着的拳头,嘶声怒吼:
“少爷说得对!俺听少爷的!”
“狗鞑子算个鸟!俺们出城去,杀他个片甲不留!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厅内其他将领,无论是沉稳的石文石武兄弟,还是冷静的霍伟、周天琪,此刻脸上都浮现出深深的愧色和重新燃起的战意。
他们不再犹豫,纷纷挺首腰板,肃然起身,向着卢方舟抱拳行礼:
“末将周天琪,愿率骑兵为先锋,为大军开路!”
“炮营必以雷霆炮火,撕开鞑虏阵线,轰出一条血路!”
“俺兄弟愿随少爷出城!救援袍泽!与鞑虏决一死战!扬我卢家军威!”
看着麾下诸将眼中重新燃起的决心,卢方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立刻下令:
“好!传令全军!立刻做好一切出城驰援铁壁堡的准备!不得有丝毫延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