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光阴,足够让宫墙下的青苔爬满砖缝,也足够让曾经稚嫩的孩童长成能独当一面的模样。~比!奇′中^文+网` ?更!新,最*全¢
婉宁己是十七岁的少女,眉眼间褪去了稚气,沉淀下与年龄不符的冷冽。
而沈逸的病,一日重过一日。
弥留之际,沈逸躺在乾清宫的龙榻上,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气息微弱,“婧儿……听我说……你不是先帝的女儿,是我……是我的女儿……”
婉宁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她怔怔地看着沈逸,那个十年里待她如珠如宝、让她重新感受到暖意的“皇兄”,竟是她的生父?!
那些所谓的“兄妹情深”,原来从一开始就是父女天性。
巨大的荒谬感和迟来的酸涩涌上心头,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玄衣卫……给你……护着自己……”沈逸塞给她一枚玄铁令牌,眼中是最后的恳求,“别信任何人……”
沈逸的葬礼刚过,薛太后便以“公主孝心重,当为先帝守灵祈福”为由,将婉宁迁出了皇宫,安置在城郊的公主府。
美其名曰“清净”,实则是流放。
沈玠和沈芷衣来送过她,两个孩子红着眼眶,小声说:“姑姑,我们会常来看你。”
婉宁只是笑了笑,挥挥手让他们回去。
在这吃人的皇宫里,纯善是最没用的东西。
迁居公主府后,她像变了个人。!幻,想!姬· ¢最*新`章?节*更~新¨快·
往日的张扬跋扈敛得一干二净,每日只在府中读书、练字,连宫门都极少出。
薛太后派人探了几次,见她如此“安分”,渐渐放下了戒心——不过是失了靠山的笼中鸟,再折腾也掀不起风浪。
可她们都忘了,沈逸留给她的,从来不止玄衣卫这一把刀,还有那颗从代国血火里淬炼出来的心。
玄衣卫的密报如雪片般传来:薛太后暗中给沈琅下毒,想等他油尽灯枯,便立沈玠为皇太弟,再让沈玠娶薛远的女儿薛姝,让薛家牢牢攥住后位。
婉宁看着密报,指尖划过“薛姝”二字,冷笑出声。
她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只是让玄衣卫“不小心”将沈琅汤药里的异样,透露给了几个忠于先帝的老臣。
很快,薛太后下毒的证据被摆在沈琅病榻前。龙颜震怒,薛太后被囚于冷宫,薛家被削权夺爵,一夜倾覆。
可沈琅的身子,早己被掏空。他躺在乾清宫的病榻上,望着空荡荡的宫殿,眼中只剩怨毒。
他下旨让妹妹沈芷衣远嫁和亲,又处处打压沈玠,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都倾泻在这对弟妹身上。
末了,他想起了那个被遗忘在宫外的姑姑,下旨册封她为“镇国长公主”,许她参政。
婉宁接到圣旨时,正在廊下喂鱼。
她看着那明黄的卷轴,笑得肩膀发颤。-2/s¢z/w`./c+o-m′
沈琅没有子嗣,他死后,皇位终究要落到沈玠头上。他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替沈玠扫清障碍罢了。
这话,自然被玄衣卫“无意”间传到了沈琅耳中。
乾清宫病榻上的皇帝猛地呕出一口血,认定是沈玠在背后咒他,恨得牙痒痒,连沈玠入宫请安都被他赶了出去。
而沈玠,早己被他那位野心勃勃的王妃姜雪宁迷了心窍。
姜雪宁撺掇他,“陛下病重,你若不先动手,将来死的就是我们!”
沈玠动了手。他给沈琅的药里加了一味猛药。
婉宁只是让玄衣卫将沈玠与姜雪宁的密谈,刻在了一块木牌上,丢在了御史台门口。
第二天,满朝哗然。
沈琅气绝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下旨:赐死沈玠、姜雪宁,姜家九族,尽诛。
金銮殿上,终于只剩下婉宁一人。
沈琅躺在乾清宫的病榻上,眼窝深陷,死死盯着她。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却绝不肯将皇位传给一个女人。
婉宁端着笔墨走到他面前,拿起他的手,在早己拟好的圣旨上,一笔一划地模仿着他的笔迹,写下“传位于镇国长公主沈婧”。
她盖上玉玺时,沈琅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睛瞪得滚圆,最后一口气没上来,彻底没了声息。
婉宁捧着那道圣旨,站在空荡荡的乾清宫,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十五年了,从大燕的狼窝到代国的火海,再到如今的皇宫,她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可登基大典的鼓乐还没响起,宫门外便传来了厮杀声。
“平南王反了!”
“帝师谢危,率军入宫清君侧!”
婉宁站在丹陛上,看着涌入大殿的叛军,忽然笑了。
谢危?她认得那个男人,清冷孤傲,深不可测,是沈琅最信任的人,她一首想要离间两人却从未成功过。
更乱的还在后面。
燕家军的旗帜出现在宫墙下,少年将军燕临持枪而立,声震西方,“姜氏雪宁何罪?沈氏皇室滥杀无辜,今日我燕临,为雪宁报仇!”
金銮殿内,御林军和玄衣卫拼死抵抗,可叛军如潮水般涌来。
很快,御林军倒了一地,玄衣卫也只剩最后一人,用身体挡在婉宁身前。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婉宁坐在龙椅上,看着脚下的鲜血,声音嘶哑,“我就能坐上九五至尊之位!”
谢危提着剑,一步步走上丹陛,眼神冷得像冰,“沈氏皇族,欠我薛家的,欠天下的,今日一并清算。”
他要的,从来不是皇位,是让这腐朽的皇室,彻底覆灭。
婉宁咬牙切齿,“谢危……你我无冤无仇,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谢危的剑停在半空,眸光淬着冻裂的冰,“无冤无仇?”他嗤笑一声,剑尖指向她胸口,“这话,你留着九泉之下,去问薛氏满门吧!”
薛氏……薛定非……
婉宁猛地想起那个失踪在乱战中的孩童。
她忽然笑了,拔剑,不是刺向谢危,而是干脆利落地刺穿了身后最后一个玄衣卫的心脏。
那太监瞪着眼,倒在她脚边。
“死在我手里,总比死在乱军之中体面。”
然后,她举剑指向谢危,“想杀我?来啊。”
燕临在殿下急喊:“表哥!小心有诈!”
谢危却没停。
他一步步走近,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恨,有痛,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懂的波动。
就在婉宁的剑即将刺中他时,燕临的长枪破空而来,打落了她手中的剑。
婉宁反应极快,袖中匕首滑入手心,趁谢危近身的瞬间,狠狠插进了他的胸口。
几乎同时,谢危的剑,也穿透了她的身体。
冰冷的剑锋,温热的血。
婉宁看着插在谢危胸口的匕首,忽然笑了。
她倒在龙椅前,视线渐渐模糊。
谢危拔出胸口的匕首,鲜血喷涌,他也缓缓倒下,目光最后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解脱,又似有不甘。
殿外的厮杀声还在继续,金銮殿的梁柱上,溅满了猩红的血。
婉宁躺在冰冷的金砖上,看着头顶的盘龙藻井,意识一点点抽离。
原来,从代国那夜的火海开始,她就注定了,要和这权力的棋局,同归于尽。
也好。
她闭上眼,嘴角还挂着一丝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