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书房,李承泽对着烛火坐了半宿。¨k`e/n`k′a*n*s+h·u′.¢c¢o^m/
桌上摊着春闱的卷宗,他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上官浅那句“我们之间不存在我们”。
“呵。”
他自嘲地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头的闷。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期待一个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靠近自己的人,能真心待他?
第二天一早,谢必安就从大理寺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抬着棺木的差役。
上官浅闻讯赶来时,棺木正被安置在偏院的灵棚里。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孝衣,走到棺木前,没有哭天抢地,只是静静站着,眼眶通红,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那模样,看得旁边的侍女都跟着揪心。
李承泽站在灵棚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终究还是走了过去,递上一块帕子,“别伤了身子。”
上官浅接过帕子,声音沙哑,“多谢殿下。”
“护送的人己经安排好了,后天一早就启程回清河镇。”李承泽低声道,“一路上都安排了护卫,不会出岔子。”
上官浅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道:“我想单独在这里待一会儿。”
李承泽看了她一眼,对周围的侍女和差役道:“你们都先出去吧。\b!i·q¢i¨z*w¨w?.*c^o!m¨”
等人都退净,灵棚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烛火在风里摇曳,映得棺木的影子忽明忽暗。
上官浅背对着他,方才那副悲伤模样瞬间褪去,语气冷得像冰,“上官墨,是我杀的。”
李承泽站在她身后,沉默了片刻,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上官浅猛地回头,眼里满是诧异,“昨晚上你不是还好奇我的身份,追问我是不是凶手吗?怎么现在不问了?”
“不想知道了。”李承泽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有些真相太刺耳,知道了又能如何?”他看着她,眼底带着一丝疲惫的纵容,“就这么装傻下去也挺好,起码……你还是我的妻子。”
“妻子?”上官浅嗤笑一声,“殿下确定不是棋子?”
“不是棋子,是妻子。”李承泽的语气异常坚定。
“不愧是政客,就是会玩弄人心。”上官浅嘲讽道。
“如果我真是玩弄人心的政客,又怎么会让你看得如此清醒?”李承泽往前走了一步,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我只是好奇,你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上官浅沉默了很久,久到烛火燃尽了一截,才缓缓开口,“你只是把我当成私有物品,这不是爱。¨小′说¢C\M\S, /已~发+布·最¨新-章?节?两个内心贫瘠的人,怎么可能生出爱?”
“我承认,一开始确实把你当棋子,当挡箭牌。”李承泽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坦诚,“可我不是冷冰冰的物件,我也渴望一点温暖。之前我真以为自己会死,所以才紧紧抓着你的手,躺在你腿上——我只是想,哪怕死,也能暖和一点。还有你生病那次,我照顾你时,是真的担心。我或许贫瘠,但我有爱人的能力。”
上官浅抬眼,语气平淡,“我那次没生病,只是演戏。”
李承泽一愣,“为什么?”
“因为我也需要一个契机,让我们的关系看起来更亲近些。”上官浅别开视线,“互相利用罢了。”
“那你握住我的手,安慰我那些过去……也都是演的?”李承泽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是,都是做戏。”上官浅没有看他。
“你才是善于玩弄人心的高手。”李承泽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无奈。
“我本就是自私自利的人。”上官浅的声音冷得像冰,“为了活命,我可以杀同门,杀目标,我永远只爱自己。”
“我不信。”李承泽看着她,目光执拗,“谁都爱自己,这没什么错。我只是希望,你能试着接受一点我的好,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不信,你对我只有虚情假意。”
烛火映着两人的脸,一个眼神坚定,一个冷若冰霜,却又在这诡异的对峙里,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
风从灵棚缝隙钻进来,卷起地上的纸钱,打着旋儿飘到棺木前。
上官浅看着那飞舞的纸钱,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殿下的话,倒让我想起大婚前夕,你说要给我正妃的体面。那时我便想,二皇子的糖衣炮弹,果然名不虚传。”
李承泽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你以为我会被这点好打动?”上官浅转过身,背对着棺木,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我见过的算计比这多得多。你给的温暖,就像冬夜里的炭火,看着暖和,凑近了却能烧得人遍体鳞伤。我不敢要。”
“我不会伤你。”李承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认真。
“是不是伤我,不由你说了算。”上官浅抬眼,目光锐利如刀,“就像上官墨,他看着我被继母磋磨时,何曾动过一丝怜悯?你现在说不会伤我,可若有一天,我成了你的拖累,你会不会像丢棋子一样丢了我?”
李承泽被问得哑口无言。他不敢打包票,在这吃人的宫廷里,谁也不能保证永远周全。
可他心里清楚,自己绝不会那么做。
“说不出来了?”上官浅嗤笑,“所以,别谈什么接受你的好,我们各守本分,保住彼此的性命,就够了。”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上官浅。”李承泽忽然叫住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哪怕……哪怕是演的,也再演一会儿,行吗?”
上官浅的脚步顿住了。
他走上前,从身后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带着一丝颤抖,“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这里太冷了,我一个人……撑得太久了。”
灵棚里的烛火“噼啪”响了一声,映得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上官浅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那丝藏不住的脆弱。
她想起他说“哪怕死,也想暖和一点”,想起他笨拙地给她剥栗子,想起他红着耳朵说“如果我说是呢”……
这些画面像碎片一样在脑海里闪过,让她原本坚硬的心,忽然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挣开他的手,只是淡淡道:“灵棚里阴气重,我先回去了。”
李承泽的手紧了紧,又缓缓松开。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慢慢收回手,掌心空荡荡的,只剩下残留的一丝凉意。
他知道,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距离——不远不近,不冷不热,在这盘危险的棋局里,互相做个伴,哪怕只是演出来的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