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几大车木箱浩浩荡荡驶进王府,停在西院门口。·第-一\墈`书~蛧` !首?发+
管事来报,说是上官大人派人送来的嫁妆。
上官浅拆开最上面的箱子,绸缎衣物、金银器皿堆得满满当当,最底下压着个红木匣子,里面是些旧首饰,样式古朴,想来是原主母亲留下的遗物。
还有一封家书,字迹苍老,字里行间满是客套的叮嘱——说皇室水深,让她好好伺候二皇子;说自己年事已高,已上书请辞,准备告老还乡;末了提了句“为父无能,早年疏于照拂,望你此后安好”。
上官浅看完,指尖捏着信纸轻轻一撕,纸屑飘落在地。
亲生父亲?
不过是把女儿当物件,早年放任继室磋磨,如今见她成了皇子侧妃,便送来嫁妆卖好,顺便借着告老还乡躲开皇子争斗的旋涡。
她嗤笑一声,原主若泉下有知,怕是只会觉得更讽刺——那个盼了一辈子父爱的女子,终究没等到一句真心的愧疚。
“姑娘,二殿下那边派人来,请您过去一趟,说殿下心情不大好。”侍女在门外禀报。
上官浅收起情绪,将红木匣子锁好,起身往阁楼去。
刚进门,就见李承泽光着脚躺在地上,呈大字型摊开,双眼闭着,像是没骨头的软虫。
“这么大个人,躺在地上像什么样子。-m¢a-n′k?a.n?s?h-u^.`c/o,m′”上官浅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李承泽没睁眼,声音闷闷的,“躺地上好,能感觉到冷,有知觉,就证明还没死。”
“冷心冷肺的人,大抵也只配感觉到冷。”上官浅慢悠悠地说,指尖划过杯沿。
“呵。”李承泽轻笑一声,猛地睁开眼,右腿曲起,右手搭在膝盖上,直勾勾地盯着她,“你说得对,像我这样的人,这辈子都别想沾什么温暖。”
上官浅撑着下巴,脸上露出几分娇俏的笑,“又在范闲那里碰壁了?”
提到范闲,李承泽的笑瞬间多了几分阴鸷,“我就知道他是假死!屏风后那个肯定是他!”他猛地拍了下膝盖,“他还以为自己聪明,派个王启年来套我的话,殊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
上官浅指尖轻点脸颊,看着他眼底翻腾的快意,“看来,你早备好了计中计?”
“他不是总装得一副清高样,说什么不愿同流合污吗?”李承泽眼神发亮,“我倒要看看,等他的底线和亲人被架到火上烤,他还能不能端着那副架子。我越来越期待了,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上官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雾模糊了她眼底的神色。
“说起来,”李承泽忽然转移话题,目光扫向窗外,“早上那几车嫁妆,是你父亲送来的?”
“嗯,”上官浅放下茶杯,“他说要告老还乡。^墈¨书~君, .勉¢费?岳~读_”
“上官大人倒是识时务。”李承泽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太子拉拢他,二皇子成了他女婿,这时候告老,既不得罪两边,又能让陛下省心,难怪能在巡检的位子上坐那么久。”他瞥见上官浅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漠,没再多说,“不提这些扫兴的,我请你吃饭去。”
两人走出王府,街上竟空无一人,只有两旁的摊贩摆着热气腾腾的吃食。
上官浅挑眉,这阵仗,倒像是抄家。
“看什么?”李承泽路过一个包子摊,拿起一笼热气腾腾的肉包,身后的谢必安立刻放下银子。
“我这人就喜欢与民同乐,就是不爱热闹。”
他把包子递到上官浅面前,她没接,只是看着他。
李承泽也不勉强,自己拿起一个咬了一大口,含糊道:“走,前面有家馄饨摊不错。”
路过一个首饰摊时,他拿起一支红珊瑚簪子,在她发间比了比,“这颜色倒是亮眼。”说着又拔了下来,随手丢回摊上,“太俗气,回去让库房给你找支好的。”
“殿下还是别入戏太深。”上官浅淡淡道。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李承泽冲她眨了眨眼,语气轻佻,“演得真点,才有意思,不是吗?”
上官浅没接话,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馄饨摊的热气氤氲了两人的眉眼。
李承泽没什么吃相,呼噜噜喝着汤,上官浅却只是小口抿着,目光落在对面男人的发顶——那撮总显得有些不羁的刘海,此刻沾了点水汽,软趴趴地贴在额前。
“看什么?”李承泽抬头,嘴角还沾着汤汁,“觉得我今天格外顺眼?”
上官浅收回目光,舀起一个馄饨,“只是在想,二殿下这‘与民同乐’的排场,怕是比太子出巡还大。”
“那是自然。”他理直气壮,“皇子要是不骄奢淫逸,岂不是不务正业?”
正说着,街口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谢必安瞬间挡在两人身前。
李承泽却挥了挥手,“自己人。”
只见一个侍卫翻身下马,手里捧着个锦盒,快步走来,“殿下,使团那边送来了新消息。”
李承泽接过锦盒,打开看了一眼,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如常,将盒子递给谢必安,“知道了。”
侍卫退下后,上官浅问道:“范闲的事?”
“他重新回到使团了,”李承泽嗤笑一声,眼底却闪过一丝复杂,“明天就能到达京都。”
上官浅挑眉,“看来你的计中计,得加快些了。”
“不急。”李承泽放下汤碗,用帕子擦了擦嘴,“猎物跑得越欢,收网时才越有意思。”他忽然看向她,“对了,婚期定在下月初六,陛下那边已经钦点了礼部操办。”
上官浅捏着勺子的手顿了顿,“这么快?”
“不快了。”李承泽站起身,“总得让你名正言顺地留在我身边,才好继续看戏。”
两人往回走时,她抬眼看向身旁的男人,他正兴致勃勃地指点着一个糖画摊子,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有些柔和,可那双眼睛里的算计,却从未消失。
“在想什么?”李承泽忽然回头。
“在想,”上官浅微微一笑,“这出戏,我们得演多久。”
“演到……其中一方输得彻底为止。”李承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回到王府时,暮色已浓。
上官浅刚踏进院子,就见侍女捧着一支成色罕见的红珊瑚簪子,站在院门口。
“小姐,谢护卫说,这是殿下让送来的。”
上官浅看着那支簪子,接过簪子,插在鬓边,对着铜镜照了照——亮眼又夺目。
镜中的女子,眉眼间还带着不谙世事的柔弱和娇媚,眼底却藏着无锋魅阶刺客的狠戾。
或许,正如李承泽所说,人生如戏,她这戏服,怕是要穿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