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风潮,很快从形而上的哲学思辨,演变成了形而下的行为艺术。/零`点¢看′书′ !庚.辛\罪+筷*
一种名为“排气管精神”(Exhaust Pipe Spirit)的亚文化,开始在部分美国年轻人中悄然流行。
他们不再追求名牌和光鲜亮丽。
他们以“丑”为荣,以“锈”为美。
他们穿着故意用机油和颜料弄脏的T恤,称之为“工业的伤疤”。
他们人手一根自己用废品DIY的“萎震天马桶刷”,称之为“反消费主义的图腾”。
他们成群结队地出现在各大城市的艺术影院门口,高举着写有“思想除锈!抵制浮华!”(DE-RUST YOUR MIND! RESIST THE GLITTER!)的标语牌。
他们不吵不闹,只是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那些从旁边商业影院里走出来的、观看了《变形金刚3》的“庸俗的灵魂”。
这奇特的一幕,很快吸引了当地电视台和网红博主的注意。
“观众朋友们,我们现在在纽约街头,这里正发生着一场奇特的文化现象……”
镜头里,一个手持马桶刷图腾的年轻人,对着记者侃侃而谈。
“我们不是在模仿,我们是在致敬一种精神。一种敢于首面丑陋、敢于用铁锈对抗虚伪光鲜的精神。这种精神,来自一位东方的、伟大的艺术家——周!”
派拉蒙影业,总部顶层董事会会议室。
空气中的硝烟味,比之前更加浓烈。
如果说上一次是困惑与愤怒,那么这一次,就是纯粹的、被蝼蚁挑衅了尊严的暴怒。
“所以,我们的‘三位一体’打击,非但没有把那只蚊子拍死,反而让它变成了一个被精英圈子供奉起来的‘圣物’?!”
董事鲍勃的声音嘶哑,他指着屏幕上那些关于“排气管精神”的报道,感觉自己的血压计己经爆表。?8+1!k*a~n*s!h′u+.·c¨o·m^
发行主管布兰达面如死灰,她艰难地开口:“是的,鲍勃。我们的绞杀,为它提供了‘受难’的背景,我们的舆论战,为它提供了‘殉道’的光环。芬奇那样的学者,正在把这场商业打压,解读为一场‘艺术的圣战’。”
“圣战?”鲍勃嗤笑一声,“在我们的土地上,只有资本的圣战!”
他猛地一拍桌子,目光扫向市场部主管。
“我不管什么狗屁的‘飞地’!我不管那些影院有多破,有多小!”
“现在!立刻!给我一份名单!”
“所有还在放映那坨垃圾的独立影院,一家都不能漏掉!”
“然后,花钱!”
“给他们钱!给他们十倍、一百倍于票房的钱!让他们把那该死的排气管,从他们的放映机里抠出来,扔进下水道!”
“我要让整个北美,再也找不到一块能投射出那个疯子影像的屏幕!”
“我要让那些所谓的艺术青年,连‘朝圣’的教堂都没有!”
董事长缓缓点头,用冰冷的声音,为这场更加彻底的绞杀,盖上了最后的印章。
“执行。”
纽约,布鲁克林区。
一家名为“胶片与梦”的独立影院,老板是一个年过六十、靠情怀支撑了三十年的老头。
他的影院只有一个放映厅,一百个座位,设备老旧,连爆米花机都是坏的。
这几天,是他三十年来生意最好的一周。
一群又一群眼神狂热的年轻人涌进他这间快要倒闭的影院,将那部他自己都看不懂的东方电影,翻来覆去地看。?优′品`小+税/王! `冕+费~粤·读,
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能凑够钱修理屋顶的漏水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电话那头,是一个声音彬彬有礼,但内容却无比蛮横的男人。
“……唐纳德先生,派拉蒙影业愿意出资五万美金,买下您未来一个月的所有排片,只放映我们的《变形金刚3》。”
老头愣住了。
五万美金?
他这家破影院一年的纯利润,都不到这个数字的十分之一。
“或者,”电话那头的声音更加诱人,“我们首接支付您两万美金,您只需要将那部《月嘿之时》立刻下架,未来永不放映。您可以放任何您想放的电影,除了那一部。”
老头握着电话的手,开始颤抖。
他想到了艺术,想到了骨气,想到了门口那些学生的眼睛。
然后,他又想到了自己那漏水的屋顶,和下个月即将到期的、高昂的房租。
三分钟后,他挂断电话,颤抖着手,将门口那张手绘的、锈迹斑斑的排气管海报,缓缓地摘了下来。
同样的一幕,在纽约、洛杉矶、芝加哥……所有那些苟延残喘的独立影院里,轮番上演。
资本的洪水,漫过了主流的堤坝,开始精准地、无情地淹没那些最后的、孤独的岛屿。
“什么?!‘胶片与梦’也下架了?!”
NYU的校园咖啡馆里,利亚姆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旁边的萨拉,脸色同样苍白。
“是的,我刚刚打电话去问了,老板说……设备故障。”
“设备故障?!”另一个男生愤怒地将手机拍在桌上,“全纽约所有放映那部电影的独立影院,都在今天早上‘设备故障’了?!这是宇宙级的巧合吗?!”
他们都看到了派拉蒙那则霸道无比的声明。
他们明白了。
这不是巧合。
这是灭绝。
最后的圣殿,被金钱夷为了平地。
他们,无家可归了。
咖啡馆里,死一般的寂静。
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被剥夺了信仰的、巨大的失落和愤怒。
“他们赢了……”一个女孩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们……我们再也看不到那部电影了。”
“不。”
利亚姆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每一个同伴的脸。
“他们没有赢。”
“他们可以买下所有的屏幕,但他们抹不掉我们脑子里的画面!”
“他们可以下架所有的拷贝,但他们夺不走我们心中的‘排气管精神’!”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昂,像一团被点燃的火焰。
“他们想让它消失?那我们就让它活过来!”
“他们不让我们在影院里看,那我们就走到大街上去演!”
“这不是一部电影的战争了!这是我们的战争!是关于我们是否还能自由地选择我们想看什么、想思考什么的战争!”
“这是为了自由!”
利亚姆高高举起手臂,振臂高呼。
“为了自由而战!”
“为了自由!”萨拉第一个站了起来,眼眶通红。
“为了自由!”
所有的艺术青年,都站了起来,他们的眼中,燃烧着被逼到绝境后的火焰。
下午三点,纽约时代广场。
世界的十字路口,人潮涌动,巨幅的商业广告牌闪烁着金钱的光芒。
就在这片象征着资本与繁华的中心,一场奇诡的、堪称行为艺术的游行,开始了。
近百名艺术院校的学生,高举着各式各样的标语牌,从西面八方汇聚而来。
【PARAMOUNT KILLS ART!】(派拉蒙谋杀艺术!)
【MY MIND, MY CHOICE!】(我的思想我做主!)
【GIVE ME RUST, IVE ME DEATH!】(不给铁锈就去死!)
队伍的最前方,利亚姆和萨拉,一人高举着一根用废弃水管和颜料DIY的“臣服之排气管”,另一人则挥舞着一根翠绿色的“萎震天马桶刷图腾”。
他们表情庄严肃穆,仿佛在举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他们一边走,一边用一种古怪的、不成调的合唱,高声吟唱着那首神曲——《忐忑》。
过往的路人,全都看傻了。
一群来自中西部的游客,好奇地停下脚步,对着这群奇装异服的年轻人疯狂拍照。
“哦,天哪,快看!这就是纽约的行为艺术吗?太酷了!”
一个推着热狗车的摊贩,见怪不怪地摇了摇头,对旁边的顾客说:“又是一帮无所事事的大学生,每年都有这么几出。”
一个西装革履、行色匆匆的华尔街精英,厌恶地皱了皱眉,低声骂了一句。
“疯子,都该去领救济金。”
一个年轻的母亲,则赶紧捂住自己孩子的眼睛,快步走开。
“别看,宝贝,他们……他们的思想可能带铁锈。”
游行队伍中,几个戏剧系的学生,更是当场即兴表演起来。
一个男生躺在地上,像蛆一样,模仿着电影里那辆蠕动的公交车。
另一个女生,则对着一个可乐罐,发出了惟妙惟肖的、带着电音的、悠长的——屁声。
这下,连那些看热闹的游客,都露出了混合着恶心和困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