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长假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空气是黏稠的。·幻\想-姬¨ ¢最/薪`章+截¢庚~辛-快^
讲台上,班主任刘月华的声音被风扇的嗡鸣切割得断断续续。
“……假期注意安全,作业我己经写在黑板上了。”
她的话像石子投进一片煮沸的水,没有激起任何波澜,瞬间被更热烈的骚动吞没。
书包拉链被提前拉开,同学们都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林墨没有动。
她的背挺得笔首,视线落在摊开的习题册上,一道己经解完的辅助线,像一道冷硬的疤。
周围的喧嚣,被过滤掉。
刺耳的下课铃声响起。
“好了,下课!”
刘月华的声音刚落下,整个教室轰然炸开。
椅子摩擦地面的尖叫,课本被胡乱塞进书包的闷响,还有压抑不住的欢呼,汇成一股急不可耐的洪流,涌向那扇窄小的门。
秦朗经过她身边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个坐在窗边的女孩甚至没有抬头,夕阳的余晖为她的发梢镀上一层虚幻的金色。
他喉结滚动,最终还是被人群推搡着,冲了出去。
很快,教室空了。.白?马¢书+院¨ ^哽^芯!嶵\快-
只剩下讲台上飘落的粉笔灰,在光束里无声地舞蹈。
林墨合上书。
她将桌面上的东西,一本一本地收进书包,动作精准得近乎刻板。
背起书包,她走出空无一人的教学楼。
校门口,是另一个沸腾的人间。
来接孩子的私家车堵成了一条长龙,同学间的告别与笑闹,构建出一个与她泾渭分明的世界。
她绕开那片喧闹,走向另一侧的公交站台。
17路公交车,晃晃悠悠地驶来。
车门打开,涌下一批被城市消化了一天的疲惫面孔。
林墨逆着人流走上去,投币,找了个靠后的窗边位置。
车厢里,汗味与廉价香水混合的气味,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她将书包紧紧抱在怀里,把脸扭向窗外。
公交车启动,江城一中那座崭新的,象牙塔般的校门,在视野里缓缓倒退,越来越小。
窗外的景物在飞速变化。
高耸的写字楼,变成了整齐的居民小区,又变成了带着岁月斑驳痕迹的红砖墙。
城市的轮廓线,在一点点下沉。
林墨抱着书包的手,又收紧了一些。?1\3?x!s!.~n¨e`t·
一个小时后,公交车在终点站停稳。
她下了车,一股混杂着灶台油烟与潮湿泥土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是城西老城区独有的味道。
她沿着那条熟悉的,被岁月磨得光滑的石板路,走向巷子深处。
那扇掉漆的木门虚掩着。
她推开门。
“墨墨回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昏暗的屋子里传来,带着一丝欣喜。
穿着围裙的奶奶,从厨房里探出头,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
“快,洗手吃饭,你爷爷刚把鱼端上来。”
客厅的八仙桌上,摆着三菜一汤。
红烧鱼的酱汁还在“咕嘟”地冒着热气,旁边是一盘碧绿的炒青菜,还有一碗西红柿蛋汤。
灯光昏黄,将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温暖而陈旧的色调里。
林墨换了鞋,走到水槽边,拧开那个生锈的水龙头。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她的手指,也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饭桌上,爷爷话不多,只是不停地往她碗里夹着鱼肚子上最肥嫩的那块肉。
“在学校累不累?学习是不是很辛苦?”
奶奶的问话,琐碎又密集。
“多吃点,看你都瘦了。”
林墨低着头,机械地往嘴里扒着饭。
米饭是香的,鱼肉是鲜的。
可这些味道,到了她嘴里,都变成了一团模糊的蜡。
“你这孩子,怎么又不吃青菜。”
奶奶的筷子,夹了一簇青菜,放进她的碗里。
林墨的咀嚼,停顿了。
她看着碗里那几根油亮的青菜,浴室里那股混杂着惊恐与背叛的寒意,毫无征兆地,再次从脊椎升起。
似乎……也还不错。
那个念头,像一根毒刺,扎在她灵魂最深处。
“快吃啊,发什么呆。”
爷爷沙哑的声音,将她从失神中唤醒。
她低下头,用筷子扒拉着那几根青菜,混着米饭,一起塞进嘴里。
吃完饭,她抢着要去洗碗。
奶奶把她推了出去。
“去看电视,看电视,这里油烟大。”
她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门被关上。
房间很小,陈设简单得过分。
一张单人床,一个掉漆的书桌,还有一个塞满了旧书的书柜。
墙上,还贴着一张己经褪色的NBA球星海报。
这是林默的房间。
属于那个男生的,所有的痕迹,都还在这里。
林墨走到书桌前,手指抚过那台老旧的台灯底座。
冰冷的触感,让她猛地缩回了手。
她脱掉鞋,和衣躺倒在床上。
床板很硬,被子散发着一股阳光与皂角混合的,让她安心的味道。
她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那片因为受潮而泛黄的印记。
隔着一扇门,是客厅里电视机传来的,模糊的嘈杂声。
还有爷爷奶奶压低了声音的,关于她的对话。
“……孩子在学校是不是受委屈了?”
“看着心事重重的。”
“女孩子大了,有心事也正常……”
林墨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将脸,深深地埋进那床带着奶奶味道的被子里。
黑暗中,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具身体的轮廓。
感觉到胸前那无法忽视的,柔软的弧度。
感觉到自己纤细的,属于少女的腰身。
完了。
她想。
有什么东西,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己经彻底烂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