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你睡了好久好久

第105章你睡了好久...好久...

天还未发亮，段府上下又紧锣密鼓的忙碌起来。a?精.?#武￠$?小&说?网]× *`[首?$发%

周沉风尘仆仆地踏入府门，军靴上沾满泥泞。

他怀中紧抱着一个檀木药箱，里面装着从北平日夜兼程带回的德国药剂。

段温玉站在廊下，指尖的烟卷早已燃尽，灰白的烟灰落在军装前襟上，像极了冬日里第一场薄雪。

督军，药到了。

周沉声音嘶哑，眼下乌青浓重：按施密特医生的单子，一样不少。

段温玉接过药箱，檀木的冷香混着药材的苦涩扑面而来。

他指尖微颤，药箱锁扣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去歇着吧。他声音低沉：这几日辛苦你了。

主屋内，施密特医生正与小陈调试那台德国最新电疗仪。

金属器械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电极线如蛛网般缠绕。

苏辰戴着橡胶手套，将一支支药剂注入玻璃针管，淡黄色的液体在晨光中如同凝固的琥珀。

督军。苏辰擡头，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都准备好了。

段温玉立在门前，军装笔挺如刀裁。

这几日灌下的补药让他的脸色稍见血色，可眼底的阴影却愈发深重。

他摩挲着腕间那条银链，这是他的阿珏亲自给他戴上的，从未离身过。

开始吧。他声音平静得可怕。

屋内，司珏被安置在那张特制木床上，雪白的单子衬得他越发单薄。-4·0¨0!t+x_t?.*c~o￠m,

金镯与银链已被取下，放在一旁的檀木托盘里。

施密特医生正在他太阳xue涂抹导电膏，冰凉的膏体涂抹在身上，那具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

段温玉站在门外，透过半开的门缝死死盯着里面。

顾潇无声地立在他身侧，手掌按在他肩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肩骨。

电压150伏，第一次刺激。小陈的翻译声从屋内传来。

刹那间，刺耳的电流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段温玉看见司珏的身体如离水的鱼般弹起，又重重落回床板。

监测仪的警报声尖锐如刀，屏幕上脑电波曲线剧烈跳动。

瞳孔扩散！苏辰的惊呼传来。

段温玉的手紧紧抓着门框，手背青筋暴起。

顾潇死死拽住他的手臂：冷静，不能进去！

加至180伏。施密特医生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

第二次电流比先前更加凶猛。

司珏的脊背弓起一个可怕的弧度，青筋在苍白的脖颈上暴起如虬枝。

一声不似人声的呜咽从喉间挤出，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哀鸣。

呕——

又一次吐出鲜血，溅在施密特医生的白大褂上，如红梅落雪。

段温玉想进去，却被顾潇死死拉住。

参片！快！苏辰手忙脚乱地掰开司珏的牙关，将一片百年老参塞入舌下。

翠儿在廊下死死捂住嘴，泪水浸透了手中的帕子。

管家老赵佝偻着背，手中的佛珠转得飞快。￥小?说￥|￠宅=_ ￥?更*·新2|最-快3a(

最后一次，200伏。施密特医生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紧张。

电流声如惊雷炸响。

司珏的身体在床板上剧烈抽搐，监测仪的警报声响彻云霄。

脑电波活跃度70%！苏辰突然大喊：有反应了！

段温玉如遭雷击，踉跄着扑到门前。

透过缝隙，他看见监护仪上的脑电波异常活跃。

可以了。施密特医生摘下口罩，额头上全是冷汗：今晚...很关键。

当司珏被白布包裹着擡出主屋时，段温玉几乎认不出那是他的爱人。

嘴角的血迹尚未擦净，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唯有那微微颤动的手指，证明着灵魂仍在躯壳中挣扎。

督军...苏辰声音发颤：医生说能不能醒就看今晚了，司珏的身体已经经受不住电击了。

医生和小陈紧跟着出来，医生看着段温玉摇摇头，转头给小陈说了些什么。

“督军，医生说希望您可以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病人活着已是奇迹，有些事情不必强求...况且后遗症...”

我知道。

段温玉打断他，声音轻得像羽毛：醒来后可能会，记忆缺失，语言障碍，运动机能受损...

他每说一个词，脸色就白一分：活着就好。

段温玉对一旁等待的管家吩咐：“用最快的速度将主屋收拾成原样，再去放一些桂花，阿珏肯定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

管家领命招呼小厮，翠儿带着丫鬟们以最快的速度将主屋恢复原状。

海棠纹的锦被重新铺好，司珏最爱的青瓷茶具摆在床头，窗边的留声机换上了《牡丹亭》的黑胶唱片。

段温玉亲自去后院折了几枝金桂，插在床头的琉璃瓶中，甜香渐渐驱散了刺鼻的消毒水味。

整个房间又跟司珏清醒时的布局一样，除了床边的输液架和监护仪。

厢房里，温玉...顾潇欲言又止。

这是最后一次。段温玉拿出枕下的黄符，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疼。

当司珏被重新安置在熟悉的床榻上时，夕阳正好透过窗棂，为那张苍白的脸镀上金边。

段温玉挥退众人，独自坐在床前，拿出那张洒金红纸。

阿珏，我读婚书给你听。

他展开红纸，上面的墨迹如行云流水：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段温玉与司珏永结同心。此证。

大帅的字迹力透纸背，末尾盖着朱红的帅印。

段温玉读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挤出来的。

读到白头之约时，一滴泪砸在红纸上，晕开了墨迹。

干爹说，等你醒了，他亲自来主婚。

段温玉将婚书放在枕边：我们要穿正红色，像寻常夫妻一样拜天地...

夜色渐深，段温玉的声音越来越低。

喉间的痒意再也压不住，他含了片润喉的药，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阿珏，等你醒了...

他轻抚着爱人消瘦的脸颊：我给你种西府海棠。要那种重瓣的，开花时像云霞一样...

窗外，一轮满月悬在梧桐梢头。

段温玉的眼皮越来越沉，最终抵不过连日来的疲惫，伏在床边慢慢闭上了眼睛。

阿...玉...

一声嘶哑如砂纸摩擦的呼唤，将段温玉从混沌中惊醒。

他猛地擡头，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那双眼还蒙着雾气，却分明是睁开的！

阿珏？段温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醒了？

床上的人嘴唇微颤，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气音。

但那双眼确确实实在看着他，瞳孔中映着烛火，也映着他狼狈的面容。

别急，慢慢来...

段温玉手忙脚乱地按铃唤人，却又舍不得移开视线：我知道你疼...我知道...

司珏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蝴蝶抖落晨露。

他试图擡起手，却只让指尖微微动了动。

段温玉急忙握住那只冰凉的手，贴在脸颊上。

我在这儿，一直在这儿...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胡乱地擦着：你睡了好久...好久...

走廊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苏辰和施密特医生冲进房间时，看见的是这样一幕：

烛光下，段温玉跪在床前，哭得像个孩子；

而床上的人静静睁着眼，一滴泪正从眼角滑落，没入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