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现在的样子，像人还是像鬼？

第66章我现在的样子，像人还是像鬼？

晨光透过纱帘时，段温玉已经命人备好了早膳。￠p,o?m_o\z/h-a′i·.?c~o^m.

银耳羹在青瓷碗里泛着莹润的光泽，水晶虾饺冒着丝丝热气，都是司珏从前爱吃的。

他坐在床沿，看着司珏机械地咀嚼食物，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阿珏。段温玉轻轻擦去他嘴角的汤渍：苏辰等会儿来换药。

司珏的手指顿了顿，虾饺掉回碗里。

他盯着自己缠着纱布的手腕，眼神逐渐涣散。

段温玉立刻握住他冰凉的手指：我陪着你。

苏辰提着药箱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司珏像个木偶般坐在床边，而段温玉半跪在地上为他穿鞋，军装下摆拖在地毯上。

今天换新配的药膏。

苏辰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打开药箱取出纱布和药瓶。

酒精棉碰到伤口的瞬间，司珏猛地瑟缩了一下，却没有喊疼。

那道横贯腕部的伤口像条狰狞的蜈蚣，缝合线留下的针眼还清晰可见。

段温玉站在阴影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记得司珏这双手有多灵巧，能平稳的针灸，还能在戏台上甩出令人惊叹的水袖。

现在却连筷子都握不稳。ˉ看~*书ee:君2? (;免>{费\$/阅×读t`

恢复得...不错。

苏辰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偷瞄司珏的反应：最近胃口好些了吗？

司珏的目光飘向窗外，过了许久才回答：我有在吃饭。

声音轻得像片落叶：有在好好吃饭。

苏辰和段温玉交换了个眼神。

这回答太标准了，标准得像是反复练习过的台词。

苏辰继续试探：想不想去花园走走？新开了几株西府牡丹。

不要！司珏突然剧烈摇头，手指揪紧了床单。

段温玉立刻上前将他揽入怀中，感受到单薄的身躯在微微发抖。

没事，不想出去就不出去。

苏辰迅速结束换药，收拾器械时故意弄出些声响打破寂静：我开些安神的茶饮，让厨房随时温着。

段温玉跟着苏辰退出卧室，轻轻带上门。

两人站在回廊下，阳光晒得人发晕。

还是老样子。苏辰叹气：身体在恢复，但心门锁死了。

他看向段温玉青黑的眼圈：督军，您得做好长期准备。

远处传来操练的号子声。

段温玉望着院墙外的天空，突然问：如果...带他离开云城呢？

难说。苏辰叹气：心病最怕触景生情。?w_e*n_x^u-e,b~o·o?k′.,c.o￠m￠但骤然改变环境，也可能适得其反。

他犹豫片刻：柳轻风...或许可以让他去试试。

柳轻风站在主卧门外已经十分钟了。

他手里端着安神茶，却迟迟不敢敲门。

自从司珏自杀未遂后，他就刻意避开这间屋子——雷行海三个字像根刺，扎在所有人心上。

进来。

段温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柳轻风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药茶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司珏靠在床头，阳光透过纱帘在他脸上投下细密的光斑，显得愈发苍白。

司珏...柳轻风将茶盏放在床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道歉太过虚伪，他早已跟雷行海没了关系，安慰又太苍白。

最终他只是沉默地站着，看阳光里浮动的尘埃。

柳哥儿，司珏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你恨雷行海吗？

柳轻风浑身一震。

这是半月来司珏第一次主动提起那个名字。

他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恨。

这个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更恨自己...当初没能...

不怪你。司珏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是我太蠢。

他忽然擡头，眼神锐利得吓人：你说...人为什么会变成畜生？

这个问题像把刀插进柳轻风胸口。

他想起雷行海凌虐欺辱他的那些手段，想起自己被迫参与过的肮脏事。

有些人...他艰难地组织语言：生来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司珏轻轻笑了，那笑容让柳轻风毛骨悚然：那你说...我现在的样子，像人还是像鬼？

阿珏！段温玉手里的公文啪地掉在地上。

他大步走到床前，捧起司珏的脸：看着我。

拇指擦去对方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你是我的司珏，是我最爱的人。

“我一定会让你亲手，杀了他！”

柳轻风悄悄退了出去，关门时听见段温玉在低声安慰。

他靠在墙上，突然想起初见时那个在梨园后台描眉的少年，眼角一抹绯红惊艳了时光。

——

书房里，顾潇正在沙盘上调整兵力部署。

见段温玉进来，他指了指黑虎山东侧的隘口：探子确认雷行海就在寨中。但张天虎在山路埋了地雷，强攻损失太大。

段温玉摩挲着沙盘边缘，目光落在代表黑虎山的模型上：一周。

他突然说：给我一周时间。

顾潇挑眉：你要亲自带兵？

嗯。段温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些债，必须亲手讨。

顾潇看着段温玉瘦削的侧脸，突然问：司珏知道吗？

钢笔在文件上洇出个墨点。

段温玉摇头：他现在...不能受刺激。

顿了顿：我走时会让苏辰和柳轻风守着。

海城那边我得回去一趟。

顾潇用红笔在地图上画了条线：到时候我带兵从东侧包抄。

他犹豫片刻：叶清那小子...对司玥...

段温玉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我知道。

他想起叶清每次见到司玥时通红的耳根：等局势稳定了，随他们去吧。

暮色渐沉时，段温玉回到主卧。

司珏蜷在躺椅上睡着了，膝上摊着本《本草纲目》——那是苏辰留下给他解闷的。

段温玉轻轻抽走书册，发现安神那一页被指甲掐出了痕迹。

他单膝跪在躺椅旁，凝视爱人消瘦的轮廓。

司珏的睫毛在睡梦中微微颤动，像是被困在某个醒不来的噩梦里。

段温玉忍不住伸手，却在即将触碰时停住——他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安宁。

阿玉...司珏突然呢喃，眼睛却还闭着。

段温玉轻轻嗯了一声，听见对方说：别走...

月光透过窗纱，在两人之间流淌。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一声又一声，像是提醒着乱世中的人们。

——长夜未央，黎明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