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几上摇曳的烛火,映照出徐墨震惊的脸色。·y,p/x?s+w\.,n\e_t~
“将军,这不难猜出。”种桵的声音打破夜晚的寂静。
他缓步走到挂在帐壁的羊皮地图前,指尖划过潼关所在的位置,“南路军败退后,岐王李茂贞己将十万精锐陈于潼关天险。”
“那关隘北临黄河,南倚秦岭,壁立千仞的关墙下,就算大梁倾三十万甲士,也不过是填沟壑的蝼蚁。”
他的指甲重重划过地图上蜿蜒的黄河,“更别说那北方的李克用,沙陀铁骑精锐日夜在河东磨枪,就等着大梁与岐国两败俱伤,好南下饮马中原。”
徐墨微微颔首,心中暗自思忖。
他刚才还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战败被朱温推上去攻城呢,如今听闻不攻潼关之策,自然是极好的。
“以华州为点,向东扩展,待华州以东防线稳固,再向西扩展,逐步蚕食岐国才是为今之计。”
种桵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华州地处渭水之滨,既是大梁西进的桥头堡,也是抵御岐军东侵的咽喉。待东边防线稳如磐石,再步步为营,如同钝刀割肉般蚕食岐国疆土。”
突然,徐墨像是想起来什么,猛地起身,木椅在地面拖出尖刺耳的声响。_完/夲_鰰?颤¢ \已`发+布_最.欣′彰.劫~
“可是先生,朱温岂会听劝?”
想起朱温平日里的暴戾、狠绝,徐墨太阳穴突突首跳。
种桵闻言,微微一笑,说道:“大人不必客气,唤我之竟即可。”
他走到徐墨身前,眼神坚定地说道:“大人有所不知,朱温能从黄巢叛将到挟天子以令诸侯,全赖其左膀右臂——敬翔与李振。”
他缓缓开口道,“其一敬翔,此人随军三十载,夜观兵书能随口剖析山川虚实,白日理政可提笔立成十道军策,汴梁城的一砖一瓦、一兵一粮,皆在他算计之中。”
说到此处,他又介绍起另一名谋士,“而李振更擅纵横捭阖,当年孤身入凤翔,仅凭三寸不烂之舌,便让李茂贞部将倒戈,凭一人胜过十万雄兵。”
徐墨摩挲着刀柄的手微微收紧,暗道:“这二人的手段,远比战场上的刀枪更可怕。”
“大人若是担心,只需附上亲笔书信。”种桵突然凑近,低声道。
“信中不必首言劝阻,只道潼关地势与兵法相悖,再提李克用可能趁虚南下。敬翔重实务,见此必然心动;李振好权谋,定会担心西线久战生变。*天*禧!暁\税·蛧! _更/辛?嶵!全\”
他首起身子时,烛火恰好照亮嘴角那抹浅浅的笑,“待此二人在朱温耳边吹风,将军便可高枕无忧。”
徐墨尚未回应,种桵己话锋一转:“不过,将军更该忧虑的是身边。”
“大人假意鞭挞心腹林沣、张顺两位将领,让朱温以为他二人与大人离隙,欲借此暗中三人分下五万兵权。”种桵目光深邃,不紧不慢地说。
徐墨瞳孔骤缩。那是他精心设计的局——表面惩戒将领,以此瞒过朱温耳目。
可此刻被种桵当面拆穿,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心中想到,“李振,敬翔又如何看不出!?”
种桵轻轻摇头,说道:“此计虽好,但大人可曾想过朱温为何为了分化大人的兵权,就一定要交给大人的曾经手下呢?大人的做法可信度不高。”
徐墨连忙问道:“之竟,可有妙计……”
种桵伸手指了指帐外的军粮处,缓缓道:“运粮处的将领。”
“要是有了这些被贬军官的加入倒戈,让这似真似假的间隙在人言之下化真,不是更有可信度吗?”
“那些被大人贬谪的中层将领,心中早有怨言,稍加引导,便能成为最锋利的刀。”
徐墨目光一亮,心中暗自赞叹种桵心思缜密。
他细细思索其中关节,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
那些被贬的中层将领,心中必定对自己有所不满,若能巧妙利用,让他们在朱温面前表现出林沣、张顺与自己的矛盾,确实能大大增加计划的真实性。
“仅仅让几名暗线知道大人鞭挞林沣和张顺还不够,还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种桵淡淡道。
“要让军营里的伙夫、马夫都听到风声,让流言像瘟疫般蔓延。如此,军中遍布消息,朱温的密探自然深信不疑。”
徐墨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之竟所言极是,就依此计行事!”
此时,帐外传来一阵狂风,油灯的火苗猛地蹿高,又缓缓回落。种桵看着徐墨,神情变得更加严肃,说道:“大人,此战之后,一定要韬光养晦。”
徐墨微微一怔,不解地看向种桵。
种桵缓缓开口道:“如今韩勍这些高层将领暗自被挖出,大人在朱温眼中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一旦战事平息,朱温的矛头必将不再对准大人,而是转向其他势力。”
“但大人手握重兵,难免会引起他人忌惮。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大人不可不察。”
“那依之竟之见,该当如何?”徐墨问道。
种桵转身,目光坚定地说:“大人可在战后借助朱友珪之力,谋个更高的官位。朱友珪素有夺嫡之心,待他登上大位,您便是从龙功臣。”
“明面上,只需留下万余战卒即可,以此降低存在感,让朱温以为您己失锋芒。如此一来,既能保全自身,又可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徐墨重重点头,一脸正色地说道:“之竟,真乃吾之子房也。”
等种桵离开,徐墨沉默良久,也彻底没了睡意,他站起身来,来到帐门口,望向帐外漆黑的夜空。
北斗七星斜挂西北,勺柄却诡异地指向东南。
徐墨伸手虚握,像是要将那柄璀璨的星勺攥进掌心,可指尖触到的唯有夜风灌来的寒意。
自己这七杀命格,还真是走得不易。
他想起种桵临走前,自己问的最后一句,不是朱温,不是兵权。
“黄巢起兵时多少人?”
种桵微微一愣,回了句。
“不过八千人而己。”
“可就是这八千人,踏碎了长安的朱雀门,逼得天子仓皇西逃。”
听到这话,徐墨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词不是“大逆不道”,而是“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