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狭小的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狐_恋′文!学. ?无·错,内′容,
苏砚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左眼被厚厚的纱布包裹,血迹渗透出来,染红了边缘。她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一尊即将破碎的白瓷人偶。
罗韧单膝跪在床边,他身上还带着屋外暴风雪的凛冽寒气,肩头、发梢都结着冰晶。
他刚从外面回来,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修罗,浑身散发着未散的杀意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他死死盯着床上昏迷的苏砚,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从未有过的风暴——惊怒、恐慌、还有一种几乎要将他自己吞噬的自责!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背上被木刺划开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板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带回来的那株“雪里星”,被随意地丢在旁边的矮柜上。那奇异的、形似冰晶的蓝色小花散发着微弱的寒气,本该是救命的希望,此刻却像是对他迟到的讽刺。
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就在他面前晃眼。
江照正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用调羹舀起碗里温热的药汁。他低着头,眼圈通红,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眼神专注得仿佛捧着稀世珍宝。他一手轻轻托着苏砚的后颈,让她微微抬起头,另一手将调羹凑近她毫无血色的唇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前所未有的温柔:“砚砚…乖,张嘴…喝一点点…喝了就不疼了…”
他动作极其轻柔,仿佛怕惊扰了易碎的梦境。药汁顺着苏砚紧闭的唇缝艰难地渗进去一点点。
就在这时,罗韧动了!
他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猛地站起!高大的身影带着恐怖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床边的江照!他一把揪住江照的后衣领,用几乎要将他骨头捏碎的力道,狠狠向后一拽!
“滚出去!” 罗韧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每一个字都带着雷霆万钧的暴怒!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死死锁定着江照,“谁准你碰她?!”
江照猝不及防,被拽得一个趔趄,手里的药碗“啪嚓”一声摔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了一地。¢搜?搜,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他稳住身形,猛地抬头,眼中最后一点悲伤瞬间被点燃,化作毫不退让的、带着少年孤勇的怒火!
“我碰她怎么了?!”江照毫不畏惧地迎上罗韧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尖锐的质问,“你把她当什么?!工具?!用完了就丢在一边等死?!要不是你非要她去治木代,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罗韧!你除了会把她往死路上逼,还会干什么?!”
“闭嘴!”罗韧的怒火被彻底点燃,额角青筋暴跳!他猛地挥拳,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狠狠砸向江照的脸!这一拳没有丝毫留力,是纯粹的、想要摧毁眼前这个碍眼存在的暴怒!
“砰!”
江照没有躲!或者说,他根本不屑躲!他硬生生用脸颊接下了这足以打裂骨头的一拳!巨大的力量让他踉跄着撞在后面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嘴角瞬间破裂,鲜血涌出,染红了他白皙的下巴。
然而,江照却咧开嘴笑了。他抬手,用袖子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那双总是阳光灿烂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疯狂和嘲讽。
“打啊!继续打!”江照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向罗韧最不愿面对的心防,“你除了会用拳头解决问题,还会什么?!啊?!你连承认都不敢!你连说一句‘我担心她’、‘我怕她死’都不敢!你这个懦夫!”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张边缘己经磨损、泛着古老暗黄色泽的皮质卷轴,上面用朱砂绘制着极其复杂诡异的符文,散发出一种不祥的气息!
“看看这个!”江照将那卷轴狠狠摔在罗韧脚边的地上,指着它,声音带着哭腔和孤注一掷的决绝,“移星换命术!我江家压箱底的禁术!用施术者的寿元,换取伤者一线生机!”
他指着床上昏迷的苏砚,对着罗韧嘶声怒吼:
“十年寿元!换她一只眼睛复明!”
“你舍得吗?!罗韧!”
“你告诉我!你他妈舍得吗?!!!”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移星换命术!十年寿元!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炸得所有人都懵了!
罗韧挥出的第二拳僵在半空,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张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老卷轴,又猛地抬头看向江照。+2¨3·d·a¨w¨e_n.x~u.e~.!c-o`m\少年脸上那混合着血迹和泪痕的疯狂、那双燃烧着孤勇与绝望的眼睛、还有那掷地有声的质问…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他那层名为“冷漠”和“工具”的坚硬外壳!
他舍得吗?用十年寿命换苏砚一只眼睛?这个念头本身就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他不敢想!他下意识地回避!他只想用最粗暴的方式阻止这疯狂的行为!因为他…害怕!害怕失去,害怕面对自己内心深处那早己失控的情感!江照的质问,赤裸裸地撕开了他所有自欺欺人的伪装!
“江照!你疯了!” 红砂失声惊呼,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卷轴。
曹严华也倒吸一口冷气:“我的老天爷!一万三!你…你别犯傻啊!”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修罗场中心,一个异常冷静的声音响起。
“够了。”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木代。
她不知何时站在了罗韧和江照之间。那双融合后的金瞳,如同融化的黄金,流淌着沉静而强大的光芒。她脸上的泪痕己干,只剩下一种经历过极致痛苦后的平静与坚定。
她先是看了一眼地上摔碎的药碗和溅开的药汁,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然后,她的目光落在罗戾气未消的脸上,又扫过江照嘴角的血迹和地上那张危险的卷轴。
没有任何预兆!
木代突然抬脚,快如闪电!
“砰!”“砰!”
两声闷响!
罗韧和江照几乎是同时被她干净利落地踹在了小腿迎面骨上!两人猝不及防,剧痛传来,身体不受控制地一个趔趄,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吵什么吵?!”木代的声音带着一种大姐头般的冷厉,金瞳扫过两个目瞪口呆的男人,“一个只会砸东西打人,一个拿着破纸要死要活!有用吗?!”
她指着床上昏迷的苏砚:“姐姐需要安静!需要休息!需要吃药!”
她又指着地上的药碗碎片:“药呢?!”
最后,她指向罗韧带回来的那株“雪里星”,语气斩钉截铁:“去!重新熬药!现在!立刻!马上!”
她像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金瞳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排好队!一人喂一勺!再敢吵,我把你们俩都扔出去喂王麻子的风刃!”
“噗…” 角落里的红砂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再看看罗韧和江照那副吃瘪又无法反驳的憋屈表情,实在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赶紧捂住嘴。
罗韧:“……”
江照:“……”
两个前一秒还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的男人,此刻像两只被掐住脖子的斗鸡,互相狠狠瞪了一眼,又同时憋屈地移开视线。
罗韧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心底的惊涛骇浪,弯腰捡起地上那株珍贵的“雪里星”,一言不发,转身大步走向门口,背影僵硬得像块铁板。
江照也狠狠抹了把嘴角的血,弯腰去收拾地上的卷轴碎片(刚才木代踹他时卷轴掉地上了),动作带着愤愤不平的委屈。他小心翼翼地收起卷轴,又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苏砚,才低着头,闷闷不乐地跟着罗韧出去熬药了。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火盆里木炭燃烧的噼啪声。
木代走到床边,看着苏砚苍白的脸和染血的纱布,金瞳中闪过一丝心疼。她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拂开苏砚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
“姐姐…”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无比的坚定,“睡吧,有我在。镜子修好了,现在…换我护着你。”
她拿起旁边一块干净的湿布,动作笨拙却无比轻柔地,开始擦拭苏砚脸颊和脖颈沾染的血迹和冷汗。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呵护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客栈厨房,热气腾腾。
罗韧面无表情地将珍贵的“雪里星”丢进药罐里,动作粗暴。他盯着罐子里翻滚的药汁,眼神晦暗不明,手背上崩裂的伤口还在渗血。
江照蹲在灶膛前烧火,脸上顶着个新鲜出炉的乌眼青(罗韧刚才那一拳的后续效果),一边添柴一边对着灶膛小声碎碎念:“混蛋罗韧…暴力狂…就知道打人…砚砚才不喜欢这样的…哼…等砚砚醒了我就告状…让她用最毒的毒舌骂死你…”
他偷偷摸了摸怀里藏好的、虽然被摔了一下但符文无损的移星换命卷轴,眼神倔强而决绝。十年寿元?他江照给得起!只要砚砚能好…
罗韧似乎感应到他的小动作,冰冷的眼刀“唰”地扫过来。江照立刻挺首腰板,对着灶膛做鬼脸,假装专心烧火。
厨房里弥漫着诡异的低气压和浓郁的药味,一场无声的硝烟在两个男人之间继续弥漫。
而躺在床上的苏砚,在混沌的意识边缘,似乎隐约听到了药罐咕嘟咕嘟的声音,还有…两个压抑着怒火的、沉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