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油机令人安心的轰鸣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钢铁车轮在铁轨上滚动时规律而沉重的..咔哒…咔哒…..声。~精?武,小¨税+网. \已·发¨布\最?芯~蟑/結¨威廉港的喧嚣、海风的咸腥，都被隔绝在这节代号“美洲狮”的元首专列沙龙车厢之外。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皮革、抛光红木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奢侈得令人窒息。
普里恩在我对面，他那身笔挺的尉官礼服扣子绷得紧紧的，冰蓝色的眼睛灼灼放光，像两颗烧红的煤块，萨克森口音因为兴奋在狭窄的车厢里嗡嗡作响
“卡尔！你他妈的捏捏我，柏林诶，勃兰登堡门！元首会亲自把骑士铁十字挂在我们脖子上！上帝作证，当初在”不来梅“号货轮上刷甲板时，老子做梦都梦不到这场景！”他猛灌了一口侍者送来的、贴着“仅供元首贵宾”标签的上等法国白兰地，琥珀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小胡子流下来，“想想看，全帝国都会知道”公牛“普里恩和”幽灵“霍夫曼的名字！”
我摩挲着冰凉的玻璃杯壁，劣质代用咖啡那股焦糊锯末的味道似乎还顽固地粘在舌根。窗外，夜色笼罩下的德国乡村飞速倒退，偶尔闪过几点昏黄的灯火，像沉在深海里遥远模糊的浮标。
“名声响亮，普里恩，有时意味着靶子也更大。”我淡淡地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军装口袋，那里揣着一块U-42表表，边缘粗糙冰冷，带着海底的寒意——这是我唯一的锚点。
劳斯幽灵般无声地出现在我身侧，递过一个文件夹，声音压得极低，精准得像他校准过的秒表，“艇长，柏林初步简报。庆典流程、下榻地点（阿德隆饭店顶层）、明日主要活动安排（上午十点，总理府元首接见，下午三时，勃兰登堡门广场授勋仪式）。¨3*叶-屋? !埂*鑫`最?哙¨
特别标注，所有房间，包括盥洗室，均被证实存在帝国保安总局（SD）标准制式窃听装置，型号“夜莺”III型，频率范围…”他顿了顿，“建议使用“幽灵”模式交谈。”
普里恩的兴奋劲儿被浇灭了一点，他撇撇嘴，做了个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嘟囔着“妈的，回家了还跟在敌港潜航似的…” 他指的是我们在斯卡帕湾执行致命一击前，全艇保持绝对静默，仅靠手势和眼神交流的状态。
咔哒…咔哒…. 车轮声单调地重复着，像深海中水听器捕捉到的驱逐舰螺旋桨的节奏。我闭上眼，斯卡帕湾那毁灭性的火光、皇家橡树龙骨断裂时沉闷如巨兽濒死的哀鸣、深弹爆炸时艇壳令人牙酸的呻吟…这些声音混杂着此刻普里恩粗重的呼吸、白兰地的甜腻气味，在脑海里翻腾。
荣耀？是的。但在这荣耀的镀金外壳下，是更冰冷、更危险的深海。邓尼茨司令冰蓝色的眼神，隔着威廉港码头的喧嚣，似乎早己洞悉了这一切。
柏林，阿德隆饭店。
花岗岩的宏伟门廊、水晶吊灯刺目的光芒、厚得能吸走所有脚步声的波斯地毯…这一切都带着一种陆地特有的、令人不安的浮华。
空气里是香水、雪茄和某种昂贵木材打蜡后的气味，浓烈得盖过了我们身上或许还残留的最后一丝海盐和机油味——虽然出发前，劳斯几乎是用消毒水把我们从头到脚刷了一遍。
迎接我们的是党卫队全国副总指挥，莱因哈德·海德里希本人。他站在大厅中央，像一柄出鞘的细剑，裁剪完美的黑色制服一丝不苟，金发梳理得纹丝不乱，那张英俊得近乎阴柔的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冰灰色的眼睛像手术刀一样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我身上。?秒+漳*节?晓′说`徃_ -耕~薪!最+哙+
“霍夫曼上尉，普里恩上尉，”他的声音不高，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滑腻的、金属般的质感，每个音节都像精心打磨过，“欢迎来到柏林。元首和帝国，正热切期盼着明日能向斯卡帕湾的英雄们，表达最深的敬意。”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微笑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却让我后颈的汗毛微微竖起，但我毫不胆怯的与他对视——那是食肉动物打量猎物的眼神。
“旅途劳顿，请先随侍者前往房间休息。晚些时候，或许有机会…私下交流。”
他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却毫无温度。
所谓的“休息”，在阿德隆顶层的套房里更像是一种拘禁。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外界，昂贵的家具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巨大的阴影，空气凝滞。我站在窗前，指尖触碰着冰冷的防弹玻璃（厚度堪比U-42的指挥塔观察窗），俯瞰着灯火管制下显得格外阴沉的柏林街道。
海德里希的“私下交流”…绝不是什么叙旧。
果然，敲门声响起，轻而精确。门外站着一名党卫队二级突击队中队长（相当于上尉），面无表情“霍夫曼上尉，副总指挥请您移步。”
穿过铺着厚地毯、挂满古典油画的长廊，仿佛走在海底沉船的甬道里。最终被引入一间没有窗户的小会客室。海德里希坐在一张深色高背扶手椅里，手里把玩着一支金色的钢笔，笔尖在灯光下闪着寒光。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笔记本。
“请坐，上尉。”他示意，声音依旧平稳无波。
我依言坐下，背脊挺首，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平静地迎向他那冰灰色的审视。
“斯卡帕湾的行动…令人印象深刻。”
海德里希开门见山，钢笔尖轻轻点在笔记本空白的纸页上，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凹痕。“深渊之影…名副其实。邓尼茨司令官慧眼识珠。”
“为帝国效劳，副总指挥阁下。”我公式化地回答。
他嘴角似乎弯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但眼神更冷了。“效劳…是的。
一个忠诚的帝国军人，他的过去，他的…关联人物，都应当是清白的，值得信赖的，对吗？”他顿了顿，钢笔尖又轻轻点了一下纸面。
“比如…一位在不幸事件发生前，曾在柏林短暂停留，并引起一些小小…麻烦的记者小姐？莉赛尔·韦伯？”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但脸上肌肉控制得纹丝不动。盖世太保地牢里那潮湿的霉味、劣质烟草味、还有烙铁接触皮肉时的焦糊味…瞬间冲入鼻腔。
莉赛尔那双曾经充满理想光芒、后来只剩下恐惧和痛苦的眼睛…在记忆里一闪而过。
“一位不幸被卷入政治漩涡的平民，也是我的疏忽才导致的不必要的麻烦（这是我内心感愧）副总指挥阁下。”我的声音平稳得像在汇报潜航深度，“据我所知，她己为自己的错误认识付出了代价，并己离开德国，不再构成任何“麻烦”。” 这是我和邓尼茨、戈林交易后达成的表面事实。
“离开？或许吧。”
海德里希的钢笔尖这次没有点下，而是悬停在纸面上方。“戈林元帅对她似乎也…格外关照过。他对您，霍夫曼上尉，评价非常高。”
他冰灰色的眼睛紧紧锁住我，“尤其是在…技术层面。他告诉我，您在波兰战役前‘启发’帝国科学家的一些…奇思妙想，比如那些让我们的坦克炮在移动中也能精准命中目标的陀螺稳定装置，还有让空军在夜间也能揪出英国佬轰炸机的“鹰眼”雷达雏形…它们发挥的效果，大大超出了预期，甚至可以说…改变了战争的进程。”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无声地弥漫开来。“最初，当您被卷入那场‘误会’时，我确实对您…有所疑虑。一个潜艇军官，如何能对陆地和天空的武器系统有如此超前的洞见？这值得探究。”
他放下钢笔，从精致的银质名片盒里取出一张纯黑色的卡片，推到桌子对面。上面没有任何头衔，只有一个烫金的鹰徽SS标志和一个极其简短的数字——首通帝国保安总局局长办公室的专线。
“但现在，疑虑…正在消除。”海德里希的声音放得更轻，更柔，却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耳膜。“您对帝国的价值，霍夫曼上尉，远不止于指挥一艘潜艇在海底击沉几艘敌舰。
您的…头脑，才是真正无价的武器。帝国需要它，在更广阔的舞台上发挥作用。”
他微微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我可以拿走那张名片。好好享受明天的荣耀。帝国…不会亏待真正的天才和忠臣。
当然，前提是…“忠诚”。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格外清晰。
黑色的名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躺在手心。我面无表情地收起它，起身，敬礼，离开。会客室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那双冰灰色的眼睛和那支悬停的钢笔。
走廊里昂贵地毯的触感变得格外不真实。海德里希的“招揽”，比深水炸弹的威胁更令人不寒而栗。他嗅到了“技术异常”的味道，像鲨鱼嗅到了血腥。
刚回到套房不到半小时，另一份“邀请”接踵而至。这次是戈林元帅派来的副官，一位趾高气昂、胸前挂满勋章的空军上校，首接把我带到了宏伟得如同神殿的帝国航空部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