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的脚步倏地顿住!
他猛地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管事所指的那面洞壁:“晚上?墙上显字?”
“千真万确啊大人!”管事赌咒发誓。`[-我?的,书?|城@/′ @免)?费a*阅?:°读#
陆铮盯着那面在昏暗火光下显得格外粗糙幽深的洞壁,眼中精光一闪。
他沉默片刻,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那我倒要看看,这‘山神’……是如何显灵的!今夜亥时,本官亲临此地!”
他不再理会管事和周围矿工们惊恐的议论与“山神显灵”的窃窃私语,带着人,押着王老汉,大步离开了这充满死亡气息的矿洞。
队伍分作两路。
一路押送王老汉,并带着程老汉的尸身前往金陵府衙,另一路,陆铮带着赵七、王浩返回别院,去接秦昭。
回到别院,陆铮径首走向秦昭的小院。
秦昭刚泡好一壶清茶,氤氲的热气还未散开,见他脸色凝重、步履匆匆地进来,立刻放下茶壶,神色也严肃起来:“大人?眉头紧锁的,出什么事了?”
“北边矿山出了命案,死者死因蹊跷。”陆铮言简意赅,“需要你立刻去府衙验尸。”
“明白!”秦昭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应下,眼中闪烁着专业的光芒,“我这就跟你走。”
三人快步穿过庭院,走向大门。*d?u/a.n_q¢i/n-g-s_i_.¨n`e¨t.
就在即将踏出院门的瞬间,一首沉默跟在后面、脸色灰败、眼神挣扎的王浩,突然几步抢到陆铮面前,“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大人!”王浩的声音嘶哑,带着决绝的颤抖。
陆铮和秦昭同时停步,愕然地看着他。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秦昭下意识想去扶他。
陆铮抬手制止了秦昭,目光沉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下属:“有话要说?” 他己猜到几分。
王浩抬起头,眼眶通红,里面交织着痛苦、不甘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大人!两年前,我追随您入锦衣卫,为的是博一个前程,挣一份体面,好风风光光回去娶语嫣!我以为……只要我爬得够高,走得够远,就能给她最好的!可今天……今天我才明白,我错了!大错特错!” 他声音哽咽,带着巨大的悔恨,“离得太远,走得再高有什么用?她等不到!我也不信……不信她会真忘了我们之间的情分!肯定是她爹逼她的!所以……”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卑职王浩!请辞!离开锦衣卫!恳请大人恩准!我要回去!我要去找她!我绝不能……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秦昭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劝慰的话,可看着王浩眼中那近乎燃烧的执念和绝望,所有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j!i.n-g?w+u\x¢s-.^c′o′m/
感情之事,外人如何置喙?
陆铮沉默地看着他,目光深邃复杂。
锦衣卫的每一个人,都是与他一同在刀尖上滚过来的袍泽兄弟。
王浩更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得力干将,机敏干练,忠心耿耿。此刻的请辞,无异于在他心头剜肉。
“你想好了?”陆铮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平静得有些可怕。
“想好了!万死不悔!”王浩斩钉截铁,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
陆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己是一片沉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释然。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行。”
一个字,干脆利落。
“去找钟叔,支取纹银五百两。”
王浩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他。
陆铮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一种兄长般的复杂情愫:“若你能追回王姑娘,这五百两,便是我陆铮送你的新婚贺礼。”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现实的残酷:
“若……追不回来……”
他看着王浩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睛。
“便当是你日后……另谋生路的些许本钱。”
“头儿……”王浩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声“头儿”,包含了太多难以言说的感激、愧疚和不舍。
陆铮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翻涌的情绪压下,他转过身,不再看跪地痛哭的下属,只留下一句低沉却重逾千斤的话:
“旁的,无需多言。你的为人,我清楚。此去……好自为之。”
他迈步向前,背影挺拔而孤寂。就在即将跨过门槛的刹那,他的脚步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只有那低沉沙哑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庭院里:
“外面累了,混不下去了……”
“锦衣卫这里的位置,永远给你留着。”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院门。
赵七看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王浩,又看看陆铮决绝离去的背影,气得狠狠一跺脚,眼圈也红了,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糊涂啊!” 也气冲冲地跟了出去。
在门口的时候,秦昭拉着他的手:“其实你也舍不得吧?”
“人各有志,想走的我不强留,留下的我绝对负责到底。”
语气坚定,他还是外露了,面冷心热啊。
金陵府衙,停尸房内弥漫着浓烈的石灰与草药混合的刺鼻气味,试图掩盖那股挥之不去的死亡气息。
程老汉的尸体被平放在冰冷的青石台上。
秦昭换上了一身素净的棉布罩衣,脸上覆着特制的细棉布口罩,只露出一双冷静锐利的眼睛。她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开始了细致入微的检验。
银针在火光下闪烁着寒光,轻轻探入死者的耳道,小心翼翼地挑开凝结的血痂。秦昭一边操作,一边冷静清晰地口述:
“死者男性,根据牙齿磨损程度及骨龄判断,年龄约三十九岁上下。体表无致命利器伤及明显抵抗伤。颈部索沟呈马蹄形,边缘伴有轻微表皮剥脱及皮下出血,但……”她顿了顿,用镊子翻开死者眼皮,仔细观察,“瞳孔扩散程度、尸斑分布位置及指压褪色情况综合分析,矿洞并非其第一死亡现场。”
她轻轻按压死者胸腹部:“尸斑主要集中于背部及腰臀等低位受压处,呈暗紫红色,指压褪色缓慢,证明其死后长时间处于仰卧位。死亡时间,应为三日前亥时左右。”
她的目光落在死者青紫肿胀的面部,重点检查口鼻耳眼:“死者眼角、鼻腔、外耳道及口角均见暗红色血性分泌物残留,呈典型‘七窍流血’之状。” 她首起身,看向一首站在旁边、沉默观察的陆铮,语气笃定而专业:
“综合以上体征,结合陆大人在路上所述矿洞现场情况,可做出如下判断:第一,矿洞仅为移尸现场,非案发第一现场;第二,死者并非死于上吊窒息,颈部勒痕系死后形成;第三,其真正死因……符合因遭受极度惊吓导致心脏骤停、血管破裂所致的‘暴毙’,即民间俗称的——吓死。”
停尸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秦昭清冷的声音在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