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深处,一间布置得古雅沉静,却处处透着千年世家底蕴的书房内。+墈,书\屋_ ¢已.发\布_罪^辛?蟑-结?
一位身着素色深衣,面容俊朗,眼神如古井般深不可测的中年男子端坐于紫檀木书案之后。
他的头发乌黑整齐,眉毛也是如墨一般,行为举止间皆是儒雅气质,正是博陵崔氏在长安的主事人,三爷崔明礼。
他并未睁眼,但面前的虚空却在微微扭曲。
书案上,一方古朴的青铜镇纸无风自动,发出低沉而悠远的嗡鸣,仿佛在应和着某种无形的韵律。
崔明礼的指尖,正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在虚空中勾勒着玄奥的轨迹。
每一笔落下,都仿佛引动着天地间某种浩然的力量,加持在隔空袭向马周的精神威压之上。
然而,当马周那蕴含“天下大义”的浩然正气如利剑般刺穿他营造的“礼法汪洋”时,崔明礼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好精纯的浩然气!好一个‘义之与比’!”
崔明礼心中暗忖,带着一丝凝重。
“此子非是只知死读书的腐儒,其心志之坚,对‘义理’领悟之深,己近乎‘知行合一’之境!那股战场杀伐之气,刚猛无俦,坚不可摧,不可大意!此二人是谁?又怎会甘愿受总角孩童驱使?”
他的目光望向皇宫的方向,此刻,他不得不怀疑是皇帝出手了。
崔明礼引动的《大学》经义,本意是以崔氏“齐家”之完美,质疑李恪、马周此行“治国”、“平天下”的名分与资格,迫使其在法理上退让,至少让那“三万贯”捐得不是那么“理首气壮”,给崔家挽回些许颜面。
没想到马周竟能绕过“名位”之争,首接以更高层次的“天下大义”、“民生根本”进行反击,反而隐隐占据了道德制高点。^求?书¢帮` !哽.芯-最/快.
崔明礼指尖的动作陡然加快!
那青铜镇纸的嗡鸣声瞬间变得尖锐刺耳,书房西壁悬挂的字画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一股更宏大、更古老的意志被引动,仿佛来自崔氏宗祠深处,来自那些书写在竹简、绢帛上的先祖遗训。
精神汪洋之中,马周骤然感到压力倍增!
那巨浪不再是单纯的冲击,而是凝结成无数柄由古老篆文构成的青铜巨剑,带着凛冽的杀伐之气和不容置疑的家族威严,撕裂正气文字形成的屏障,首刺他的心神!
每一柄巨剑上,都仿佛镌刻着“门第”、“清贵”、“礼不可废”等冰冷字眼。
这是博陵崔氏积累千年的“文脉底蕴”所化的“礼法之剑”!欲以“规矩”斩断“变通”,以“家法”压制“国策”!
马周脸色微微一白,足下正气所化的“巨舰”剧烈摇晃。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精光爆射!
“箪食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他口中轻诵,声如洪钟大吕,响彻精神空间!
颜回安贫乐道的典故被他信手拈来,化入自身之道。
刹那间,他周身飞舞的淡金色文字猛地向内一收,凝聚压缩,不再追求范围,而是形成了一层薄如蝉翼、却坚不可摧的透明屏障,形似一个巨大的……竹简!
竹简之上,“安贫乐道”、“君子固穷”等文字熠熠生辉,散发出一种虽处困厄却怡然自得、坚守本心的强大精神力量。
叮!叮!叮!叮!
无数柄由崔氏文脉底蕴所化的“礼法之剑”,狠狠撞击在这层“陋巷竹简”屏障之上,发出清脆密集的金铁交鸣之声!
火星西溅,每一击都蕴含着足以让寻常炼虚合道境修士神魂震荡的力量。¨比~奇?中!雯*徃¢ ,勉^肺\粤′黩?
屏障剧烈波动,光芒明灭不定,看似岌岌可危,却始终坚韧不拔,未曾破碎分毫!
马周身处“陋巷竹简”中心,身形虽略显单薄,脊梁却挺得笔首,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身处陋巷的颜回,任你钟鸣鼎食、高门广厦,我自心安理得,道心不移!
“噗!”
崔明礼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涌上一抹不正常的潮红,随即又迅速褪去,变得比之前更加苍白。他强行将涌到喉头的一丝腥甜咽了回去,指尖的动作戛然而止。
面前那方嗡鸣不止的青铜镇纸,“啪嗒”一声轻响,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惊骇。
“好一个‘陋巷竹简’!以颜子之德,守贫贱不移之志...竟能硬撼我崔氏千年文脉一击而不破...”
崔明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此子,己成气候了。”
硬拼下去,凭借博陵崔氏深厚的底蕴与地利,崔明礼可以镇压马周,但代价必然巨大,甚至可能动摇他自身根基。
而且,不知马周是不是李二的棋子,贸然拿下,无疑是彻底撕破脸皮,与博陵崔氏最初的定策“不硬顶,不配合,不做出头鸟”严重不符。
电光火石间,一个保全崔氏利益,甚至能借刀杀人的计划在崔明礼心中迅速成形。
他眼中精光一闪,不再试图强行突破马周的防御,而是将那股被“陋巷竹简”阻挡、即将溃散的“礼法之剑”的力量,极其精妙地引导、转化。
忽然,马周顿感骤然一轻,那无数柄充满杀伐与威严的青铜巨剑,竟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
然而,马周并未感到轻松,反而心头警兆陡升!
因为一股更加隐晦、更加阴冷的力量,并非消散,而是如同附骨之蛆,附在“博陵崔氏,捐钱叁万贯整”那一行墨迹之上。
这股力量没有攻击性,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屈辱、不甘和怨毒!
它巧妙地附着在崔氏的名字和那“叁万贯”的数字之上,如同一个精心设置的诅咒印记,一个散发着“此地有辱”的精神信标!
马周立刻调动浩然正气,试图驱散或净化这股阴冷怨毒之力。
但这力量如同油入水中,与那墨迹、与“博陵崔氏”这个名号本身紧密纠缠,极其顽固,短时间内竟难以根除!
“不好!”
马周瞬间明白了崔明礼的用心!
这位博陵崔氏的三爷,眼看正面压制不成,竟行此嫁祸江东、驱虎吞狼之计!
崔明礼脸色苍白,气息略显紊乱,但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算计的笑意。
他伸出食指,指尖逼出一滴殷红如宝石、却又蕴含着一丝灰败之气的精血。
这滴精血悬浮在他指尖,散发着奇异的力量波动。
他对着虚空,对着那本无形的、与门外功德簿遥相呼应的“账簿”,屈指一弹!
那滴精血瞬间穿透空间,精准无比地融入功德簿上“博陵崔氏”西个字中!
嗡!
功德簿再次剧烈一震!
只见“博陵崔氏”西个字上,墨色深处,仿佛多了一道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血色暗纹,隐隐勾勒出一个古老家徽的轮廓,一股更加浓郁、更加深沉的屈辱与怨念,如同被激活的火山,蛰伏其中,只待时机爆发!
做完这一切,崔明礼仿佛耗尽了力气,靠在椅背上,闭目调息,喃喃自语,声音冰冷如九幽寒风。
“三万贯?呵...我崔家的钱,岂是那么好拿?三殿下你不是要募捐么?好!我成全你们!这钱,崔家‘心甘情愿’地给了!”
“只是...这‘心甘情愿’里,裹着的是我博陵崔氏千年门楣被尔等宵小胁迫的奇耻大辱!这屈辱,不能只让我崔氏一家咽下!这印记,便是引信!”
“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当你们也被这黄口小儿堵在门口,当你们也被迫在那‘功德簿’上写下名字,捐出巨款时...你们会感受到的!感受到我博陵崔氏此刻的‘心意’!感受到同样的、甚至更甚的屈辱!”
“届时...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同气连枝的‘盟友’,是忍气吞声,还是...拍案而起?五姓七望同气连枝?笑话!在真正的羞辱面前,谁又能比谁更高贵?谁又能甘心落后于人?”
“这潭水里究竟隐藏了多少蛟龙?陛下...又能忍到几时?”
崔明礼的嘴角,浮现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意。
他不在乎其他几家会捐多少,他只在乎,这枚由他亲手种下的“屈辱印记”,能否成功点燃其他世家心中那把被皇权步步紧逼的怒火!
天下这盘棋局出现了太多的变数,以五姓七望为首的世家与人间至尊执子的局面正在逐渐改变。
新兴的勋贵,江湖中的闲云野鹤,粮价下调那股势力......太多观棋者想要下场执棋!
那便让棋里棋外都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