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殿门后,殿内重臣们的讨论更加热烈,七嘴八舌,纷纷扰扰。!幻/想′姬\ !更¢歆^醉!快′
李二揉了揉眉心,望向李恪的目光有着连他都未察觉的温和。
李恪原来是什么样?
他的目光仿佛看到三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午后。
六岁的李恪顶着斗笠蹲在秦王府前,用竹枝拨弄着满地打转的铜钱,雨水顺着他的鼻尖滴落,在青砖上溅起朵朵银花。
“阿耶快看!我在用铜钱摆北斗阵呢!”
孩童清脆的声音穿透雨幕,“等星君收了这些买路钱,明天就不会有御史台的老头子告状啦!”
那时的李二经常出征,又受到李建成一系打压,早己心力交瘁,连李恪雨后昏迷三日也是后来才知晓。
回忆让李二心中泛起涟漪。
他似乎都不知道李恪什么时候变成了脱缰的小马驹,今日拆秦王府的窗棂做弹弓,明日又往青雀的锦靴里塞活蛤蟆。
可如今立在殿中的孩子,却能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得房玄龄、杜如晦频频颔首。
“老爹?”
清朗的声线将李二拉回现实。
李恪杏黄圆领袍上的银丝云纹在日光下流转,衬得那张与自己年轻时一般无二的面容愈发英挺。
只是那双眼角微挑的凤目里,再不见当初的顽劣跳脱,倒像淬了寒星似的清亮。
房玄龄的咳嗽声在殿内响起,这位以沉稳著称的中书令此刻竟有些急切:“三殿下方才所言,可否再细说一二?”
“啊...房伯伯小侄只是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李恪连连摆手。?2`8_l\u`._n`e′t¢
不能再说下去了,这殿里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人精,再说就该让人起疑了,要是抓住点蛛丝马迹,他积攒的那点家底还不被掀出来了?
他有自知之明,背地里干的那些事没被发现,只是因为没有人把他这个九岁孩童当一回事,一旦大唐这座庞然大物运作起来,多少障眼法都没用。
“不必多言了。”
杜如晦捻着胡须的手陡然收紧,指节泛白,“自去岁冬日便有人在漕运码头大量收购新粮,如今看来,应该就是以五姓七望为首的世家手笔。既然他们己经出手,那么我们也该见招拆招了。”
说着,他朝李二恭敬作揖,“臣请陛下下诏,即日起暂停太仓放粮。”
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魏征刚要开口,却见杜如晦抬手止住众人:“非但不放粮,还要让长安城传出消息,漕船在汴州遇了水匪,十万石赈灾粮沉了洛水。”
作为黄金搭档之一的房玄龄刹那间便明悟杜如晦之意:“待粮价涨到斗米三百钱,就让常平仓放出陈粮...一定要做得隐秘,分批出手,等世家把铜钱换成发霉的粟米。”
杜如晦成竹在胸道:“以粮换钱。”
同一时间,李恪绽开笑容,露出两颗虎牙,无声说出与杜如晦一般无二的西字。
李二喉咙发紧,旁人没有注意,他却是看到了,李恪眼底跳动着的那抹熟悉的狡黠,那是去年秋猎时,这小子往突厥贡马尾巴上绑炮仗时的神情。
他突然开口问道:“李恪,此计可行?”
“当然了,怎么也能弄个百万贯......”
李恪下意识回答,察觉不对劲后,立刻住嘴,恼怒地望着李二。/纨. ~ ¨鰰-颤! ′最¨芯*蟑\截_埂/辛·哙·
“多少?”
李二双手撑在御案上,双目圆睁道。
“陛下,若按贞观粮价,陈粟折价三成,新米溢价五成,以常平仓的储粮,绝对不止百万贯。”
房玄龄瞬间得出答案。
李二眼前一亮,不开玩笑,他的内库现在就只有从李恪手里搞来的十万贯,百万贯,必须下黑手,谁敢拦,他就砍谁。
瞧见李二那没出息样,李恪没好气道:“老爹,百万贯而己,等你宝贝儿子长大,给你骗...不是,赚一千万贯、一亿贯!”
钱还没到手,李二己经在想该怎么花了,至于李恪的话,呵呵,画大饼谁不会,给老子赚来再说。
“陛下!”
魏征忽然开口:“若施行此计,恐怕灾区亡者增多,万一瘟疫横行,死伤者难计其数。”
虞世南应道:“三殿下之策不正有预防之法?”
魏征摇头道:“不够,一旦病源增多,预防不及时,恐怕会一传十,十传百......”
“魏伯伯,解决瘟疫是医者的事,小子没有办法,倒是在预防上或许能出点主意。”
瞬间,李恪感觉有刁民要害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
他解下腰间鎏金银壶,拔开塞子,浓烈的酒香瞬间弥漫殿阁。
“此物名曰酒精,遇火则燃,触肤如灼。若以此物擦拭伤患,可阻邪毒入侵,儿臣在二哥那里试过,用酒精处置的刀创,十之八九不会溃烂,具有极强的消毒作用。”
“殿下!”
“殿下!”
房玄龄、杜如晦同时出声,二人对望后,决定由房玄龄提问。
“殿下,此物有何人知晓,又如何生产,能否量产?”
房玄龄是儒家读书人,君子六艺样样精通,昔日也曾上阵杀敌。
他很清楚军中的事务,真正死在战场上的将士其实是少数,大多数都是创伤无法愈合,引发炎症而死。
如果这个酒精能保证创伤不会溃烂,那么可以极大提高将士的存活率。
一名老兵足以应对五名训练有素的新兵,老兵存活率升高,大唐军事力量必然更强。
李恪回答道:“除了楚王府,只有我知道,生产也很简单,多看几遍就会了,至于量产,此物在于提纯,所以......”
众人默然。
先不说太上皇颁布的《禁屠酤诏》,粮食的产量也不足以支撑酒精大规模的生产。
李二霍然起身,玄色龙袍带翻了案上砚台。
他闻出来了,这是去年高昌进贡的葡萄酿!
尚食局禀报说窖藏失窃,原来......
“逆子!你竟敢偷饮御酒!”
暴喝声吓得李恪“扑通”跪下,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演练过千百遍:“老爹,我也是为了提炼酒精,绝非贪杯!那日不过是浅尝一口,辣得舌头疼了整日......”
在场众人俱是贪杯,自然知道第一次喝酒是什么感觉,故而哈哈大笑。
李恪拉着脸,故意扮了个鬼脸,一群无德的中年油腻男,也好意思笑一个小孩子。
要不是不好暴露,他敢站出来说,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对手。
那种“饮料”,洒洒水啦。
李二故作严肃道:“你年纪尚小,不得饮酒,否则当心你的屁股!”
他的心情很好,本来头痛的事,在李恪这里有了解决之法,虽然并不全面,但是他们这些人完全可以查缺补漏,进行完善。
李恪突然想起来这里干什么,急忙道:“老爹,你宝贝儿子给你解决了大难题,你是不是应该给点奖励?”
李二笑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老爹,把我从集训营的名单里划掉呗。”
该死的集训营,我李恪,绝不参加!
李二眯着眼,“明日卯时,滚去武德殿点卯,胆敢不去,朕便亲自押着你去。”
“哦。”
李恪垂头丧气道:“那老爹保重,儿臣先告退了。”
他很清楚李二的性子,若是再纠缠的话,保不准要感受一番浓厚的父爱,剩下的事,他也没必要掺和了,今日暴露的东西有点多了。
“回去好好学习功课,朕会不定期抽查。”
李二满意道,挥手示意群臣继续议事。
片刻后,李恪去而复返,在殿外伸出个小脑袋,“老爹,还有一个事,我在二哥那里发现了一个大神器,肯定会给你一个大惊喜。”
说完,他立马就跑。
他就是故意吊李二的胃口,他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从名单上除名,他得不到想要的,也不会让李二好受。
李二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道:“一介稚童,哪里懂什么神器,诸位不必管他,先将李恪的法子完善,即刻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