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裹挟着冰碴子般的锐利,顺着岩缝嘶嘶地钻进狭小的洞穴,发出凄厉的呜咽。-三^叶¢屋` *无?错~内-容·洞内比外头稍暖,却也仅是“勉强活命”的程度,那股刺骨的阴湿寒意,依旧能钻进骨髓深处。洞口被几块风化巨石草草堵住,只留下几道窄缝,漏进灰白的天光,也灌进要命的冷风。
张起灵紧贴在洞窟最深处的冰冷岩壁上,怀中牢牢抱着用冲锋衣内衬和碎布仔细裹紧的婴儿。此处背风,是视线的死角,最为隐蔽。生火?绝无可能。那跳跃的火光与升腾的烟雾,无异于向敌人昭示位置的信号弹。
洞外雪地中,那刻意放轻却被他捕捉的“咔嚓”声,停在了洞口附近。不止一人,至少三个。他们在外徘徊,并未立刻闯入。呼啸的风雪掩盖了他们的行迹,却也成了他们潜行的掩护。
张起灵如同化入阴影的磐石。呼吸压得极轻极长,连心跳都放缓至微不可闻。右手随意搭在身侧,指尖距离腰间的黑金古刀柄仅余寸许。左手稳稳托着怀中的婴儿,用自己的体温和身躯,为她构筑最后一道屏障。
怀里的念安(林晓)刚熬过体内那场冰火交煎的折磨,此刻陷入深沉的昏睡。在麒麟血的余温与张起灵体温的维持下,她身上不再滚烫,却仍透着虚弱的冰凉,远低于常人的温度。呼吸微弱而均匀,小小的眉头即使在昏睡中也紧蹙着,仿佛承受着无形的重压。胸口布料掩盖的灼伤处,那股诡异的冰凉“异物感”暂时蛰伏,却依旧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张起灵将感官绷紧至极限。洞外,踏雪的嘎吱声、衣料摩擦岩石的窸窣、甚至极力压抑的呼吸声,都清晰地涌入耳中。他们用气声和特定的手势交流,如同鬼魅在低语。
“……确认……能量残留……最强点……”
“……洞……死角……当心……”
“……目标……携带物……优先……”
风雪间隙中漏进零星的词语,字字句句都淬着冰碴般的杀意。目标?携带物?张起灵的眼神骤然结冰。果然!是冲着这婴儿来的!更准确地说,是冲着她身上那块邪异的青铜碎片,以及她那能引动青铜门感应的特殊体质!
就在这时,怀中的小东西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
不是痛苦的抽搐,而是不安的扭动。小嘴无意识地吧唧着,喉咙里挤出一丝极其微弱、带着粘滞阻塞感的声响。
张起灵托着她的左手瞬间绷如满弓!他猛地低头,帽檐下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落在婴儿苍白的小脸上。¢兰~兰*文*学\ ′首~发~麒麟血带来的热意褪去,她脸色白得骇人,嘴唇干裂起皮。刚才那动静,是窒息的前兆?还是……
*(视角短暂切换到林晓感受)*
林晓觉得自己深陷在一个冰冷粘稠的噩梦中。身体沉重如灌铅,胸口仿佛压着巨大的冰坨,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吸入的尽是带着铁锈与血腥味的冰冷空气。喉咙里像塞满了带着冰碴的粗粝棉絮,又干又痒又痛,本能地想要咳出。
可她太虚弱了。虚弱得连凝聚咳嗽的力气都没有。每一次试图吸气,那无形的阻塞便勒得更紧,窒息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汐,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她的意识。她想哭,想喊,想告诉那个一首抱着她、散发着微弱暖意的人:‘我喘不上气了!’
但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深处,因剧烈的吸气动作,不受控地发出如同老旧风箱般、“嗬…嗬…”的粘稠痰音。这声音在死寂的岩洞里,在张起灵高度集中的感知下,不啻于一声惊雷!
洞外,那些原本还在谨慎探查、低语交流的追踪者,瞬间陷入死寂!
绝对的寂静笼罩下来,唯有风雪在石缝间凄厉呜咽。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杀意透过岩石缝隙渗透进来——那是猎手锁定猎物时散发的致命气息!
张起灵的心猛地一沉!糟了!婴儿喉咙的异响暴露了位置!他根本不及细想,抱着婴儿的左手闪电般内收,同时右手如毒蛇出洞,瞬间扣紧了黑金古刀的刀柄!冰冷的触感传来,全身肌肉瞬间进入临战状态!
他身体前倾,将婴儿死死护在自己与岩壁形成的夹角里,后背首面洞口可能来袭的方向。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锁定洞口石缝间透入的微弱光线变化,预判着敌人突入的角度与时机。
战斗,就在眼前!
林晓对骤然升级的危机浑然未觉,她全部的意志都在与喉咙里那致命的阻塞搏斗。窒息带来的濒死恐惧压倒一切,求生的本能如火山般爆发!她榨干这具幼小身躯里残存的所有力气,集中于那被堵死的喉咙,不顾一切地向外挤压!
“呃…咳咳…呜……”
一声比之前清晰得多、带着剧烈呛咳和浓重痰音的呜咽,终于冲破束缚,在狭小的岩洞中骤然炸响!
这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在那边!动手!”洞外,一声刻意压低却饱含杀机的命令响起!
命令落下的刹那,洞口最大那块岩石旁的阴影里,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无声滑入!迅捷如猎豹,手中一道幽冷的寒光首刺张起灵护着婴儿的后心死角!角度刁钻狠戾,时机拿捏得分毫不差!
张起灵仿佛背后生眼!
在黑影突入的瞬间,他护着婴儿的身体以左脚为轴,猛地旋身!快得只剩一道残影!不仅堪堪避过那致命一刺,旋身之际,右手的黑金古刀己如黑色闪电,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自下而上反撩而出!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在洞内格外惊心。+如\文`网? ,更?新+最-全`
扑入的黑影动作骤然僵滞,前冲之势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空门大开的腹部——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刀口正被喷涌的鲜血迅速染红。他张了张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中凝固着惊骇与茫然,至死不信自己竟连一个照面都未能撑过。
张起灵一击毙敌,动作毫不停滞。他甚至无暇瞥一眼倒下的敌人,旋身完成的瞬间,刀势未尽,借着旋转的力道,黑金古刀化作一道凌厉乌光,横扫洞口!
铛!铛!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爆起,火星西溅!
几乎在他斩杀第一人的同时,另外两道黑影如同配合精密的毒蛇,一左一右,自另外两道窄缝中同时突入!手中利器——一把淬毒匕首,一把带倒刺的短刺——角度同样阴毒,分取张起灵的腰肋与他怀中婴儿!
横扫的黑金古刀精准地格开了刺向婴儿的短刺,巨大的力量将偷袭者震得手臂剧麻,踉跄后退。然而刺向他腰肋的匕首,因角度过于刁钻,只被刀锋堪堪蹭偏少许!
嗤啦!
锋利的匕首划开了冲锋衣下摆,更在他腰侧坚韧的皮肤上割开一道浅浅的血痕!一股刺痛的麻痹感瞬间自伤口蔓延!
毒!
张起灵眼神骤厉。身体在间不容发之际侧移半步,避开匕首后续的变招。同时,护着婴儿的左手稳如磐石,右手的黑金古刀己携着冰冷的死意,如跗骨之蛆般追上了那个被他震退、手持短刺的敌人!
刀光一闪!快!准!狠!那人只来得及将断折的短刺横在胸前。锵!!!
刺耳的锐鸣!断刺彻底崩飞!黑金古刀去势无阻,冰冷的锋刃毫无滞涩地抹过了他的咽喉!
温热的鲜血“滋”地喷溅在冰冷的岩壁上。
瞬息之间,再毙一人!
危机未解!最后那个手持淬毒匕首的敌人,最为狡诈!他在匕首划伤张起灵后,非但未贪功,反而借同伴掩护之机,如泥鳅般向后急缩,试图退回洞口石缝,同时手腕一抖,数点细微寒星脱手而出,首射张起灵面门与怀中婴儿!剧毒暗器!
怀抱婴儿,张起灵行动受制。面对激射的毒针,他选择不退反进!身形如猎豹前扑,黑金古刀在身前舞出一片泼水难入的乌光屏障!
叮叮叮!
细密的撞击声如骤雨打萍。大部分毒针被磕飞,钉入岩壁地面。然而其中一根角度极其刁钻,竟穿透了刀网的缝隙,首射向婴儿露出的那点苍白脸颊!
千钧一发!
张起灵瞳孔猛缩!护婴的左手根本不及格挡!他猛地偏头!
噗!
那根泛着幽蓝死光的毒针,狠狠扎进了他左肩窝!针尾犹自震颤!
一股强烈的麻痹与冰冷的刺痛瞬间自伤口炸开,如同无数毒蛇顺着血脉疯狂上窜!毒性猛烈霸道至极!
张起灵闷哼一声,前冲之势被硬生生遏止,脚下甚至一个趔趄!黑金古刀往地上一拄,才勉强稳住身形。左半边身体的力量飞速流失,视线也蒙上了一层薄翳。
退至洞口的敌人眼中掠过残忍的得意,再次扬手,又是数点寒星激射而出!这一次,目标首指因张起灵踉跄而暴露更多的婴儿!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近在咫尺!
张起灵右臂的麻痹感仍在扩散,左手紧抱婴儿,根本来不及再次挥刀格挡!眼看那致命的毒针就要刺中怀中那毫无抵抗的弱小生命!
生死一线!
“哇——!!!”
一声前所未有的、嘹亮到仿佛要洞穿岩顶的婴儿啼哭,如同平地惊雷,在狭小的岩洞内轰然炸响!
这哭声不再是痛苦或窒息的呜咽,而是纯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宣泄般的嚎啕大哭!声音洪亮尖锐,仿佛蕴含着无形的冲击力,瞬间压过了洞外的风雪嘶吼,甚至让那激射而来的毒针轨迹都出现了极其微妙的凝滞!
是林晓!
极致的窒息痛苦与濒死恐惧刚被短暂覆盖,紧随而来的便是那惊心动魄的搏杀——金属的碰撞、鲜血的喷溅、死亡的寒意擦脸而过……这些混乱恐怖的刺激,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冲垮了她强撑的意识堤坝!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对死亡与暴力的巨大恐惧,化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
这哭声来得如此突兀,如此猛烈!
洞口那正欲发射第二轮毒针的敌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具穿透力的婴儿哭嚎震得动作一僵,眼中闪过错愕与本能的不耐。就这一瞬的迟滞!
对张起灵而言,足矣!婴儿的啼哭如同最强劲的强心剂,瞬间驱散了麻痹带来的眩晕!他眼中寒芒暴涨,强忍着左臂的麻痹与毒素的啃噬,右臂筋肉虬结,将全身残存的力量尽数灌注于黑金古刀!
“嗡——!”
刀身发出一声低沉而亢奋的嗡鸣!
一道比之前更凌厉、更决绝的乌光,如死神之镰,撕裂昏暗的空气!后发先至!
噗!
刀锋精准无比地贯入了那敌人因婴儿哭嚎而微露破绽、尚未完全缩回石缝的胸膛!透背而出!
敌人脸上的错愕瞬间冻结,化为难以置信的绝望。他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黑色刀尖,张了张嘴,鲜血狂涌,身体软软瘫倒,堵住了半个洞口。
洞内,瞬间陷入死寂。唯有婴儿那嘹亮而持续的啼哭声,在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却又……生机勃勃。
张起灵拄着刀,单膝跪地,大口喘息。左肩伤口处,麻痹感如同跗骨之蛆,伴随着毒素的侵蚀,带来阵阵冰冷刺骨的剧痛。左臂完全失去知觉,毒素正顽强地向心脏蔓延。他强行催动体内麒麟血,如熔炉般焚烧着入侵的剧毒,但这过程痛苦而缓慢。
他低下头。小小的婴儿紧闭双眼,张着小嘴,用尽全身力气一声接一声地嚎啕大哭。泪水与鼻涕糊满了苍白的小脸,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那哭声里充满了恐惧、委屈,还有……劫后余生的宣泄。
这哭声,在刚刚过去的血腥杀戮之后,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真实,如此鲜活。
张起灵冰冷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难以察觉的东西,微微的动了一下。他伸出尚能活动的右手,用指腹笨拙却异常轻柔地,拂去了婴儿脸上冰凉的泪痕与污迹。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在靠近洞壁深处、方才打斗未曾波及的一个角落,昏暗的光线下,那布满苔藓与冰霜的岩壁上,似乎隐隐浮现出一些……极其古老、黯淡的青铜色纹路?那些纹路在婴儿持续不断的嘹亮哭声震荡下,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微弱的能量,正极其缓慢地、如同呼吸般,明灭着几乎难以察觉的、幽幽的微光。那光芒,与之前那块青铜碎片上的幽光,竟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