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m”
“疯子……疯子,疯子,都他娘的一群疯子!”
“他们想要干什么?”
“难道是想把北境派系全部都拖进深渊吗?”
…………
北原州。*墈?书*屋`晓¨说¨徃, !首¢发′
节度使府邸。
檀香在香炉里燃得正旺,却驱不散李卫央心头翻涌的躁火。
他捏着那份从北境传来的军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纸上“罢黜百家,独尊兵家”八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发疼。
砰——
军报被狠狠掼在案上,砚台里的墨汁溅出来,在铺开的舆图上晕开一团漆黑。
“草!”
只见李卫央暴喝一声,腰间玉带撞到案角发出脆响,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堂下肃立的几名将领。
“姜无涯疯了吗?”
“独尊兵家?”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彼其娘之!”
副将周砚之脸色凝重,躬身道:“姜无涯的命令己经传遍北境,洪芝虎那边也己经开始查封书院!”
“听说昨夜青州府的白鹿书院,连门匾都被那些兵卒拆下来当柴烧了!”
…………
“烧得好!这群该死的酸儒!”李卫央忽然冷笑,一脚踹在案台侧面。
那张梨花木案本就被他方才的力道震得松动,此刻竟“哐当”一声翻倒在地,笔墨纸砚滚落一地。
“你们看清楚!”
“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
李卫央指着账册上的朱砂批注,声音陡然拔高。
“去年从关陇世家抄没的粮草,最多也就够北境撑一年,姜无涯现在搞这死出,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周砚之喉结滚动,低声道:“可……属下听说,现如今北境的所有兵卒都他娘的疯了!”
“昨日有个老儒拦着百姓进学堂,当场就被守兵砍了脑袋,挂在城门上示众!”
…………
“砍了脑袋?”李卫央猛然转身,披风扫过倾倒的案台,带起一阵墨香与尘土混合的浊气。,吴/4\看·书~ `追~嶵?欣.彰/劫?
“你也是个蠢货!”
“你明不明白这样做的后果?”
“姜无涯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现在是把整个北境、永宁二州都变成一架只会吞粮、只会杀人的机器!”
踏踏踏——
只见其走到堂中悬挂的《大齐疆域图》前,手指重重戳在北境与中原的交界线上。
“你们去过关陇,也见过那些被战火啃噬的村庄!”
“田地里长不出庄稼,只能长出尸骨”
“姜无涯以为靠刀枪能撑住天?他忘了关陇世家是怎么垮台了吗?”
…………
说到这里,李卫央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寒光。
身为集兵家大成者,他怎么会不明白独尊兵家的好处与坏处呢?
纯粹的军国主义,就像在沙地上盖楼。
虽然可以快速整合军事实力,更上一层楼,可一旦消耗完底蕴,那就必须要向外扩张。
以战养战,走到哪里,就吃到哪里。
可姜无涯这个人,李卫央实在是太了解了,自己亲手做的饭,哪里有吃别人的现成饭好吃?
按照这个家伙的性格,保不准就会“出口”转“内销”。
而自己和金世安离得最近,你猜猜到时候会怎么样?
这帮该死的酸儒,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内斗倒是一把好手。
人家北境要教书先生,你们就给这个家伙咯,他又不是不给银子,又不是白嫖,这对于双方都有益处。·2?芭^墈?书+蛧? \唔_错+内!容?
交好北境派系和交恶北境派系,孰轻孰重都分不清了吗?
还是以为现如今朝廷强势起来,觉得自己又行了?
当初关陇世家横压北地的时候,你们这帮酸儒还不是跟个哈巴狗一样,死皮赖脸的去舔人家脚底板?
甚至舔人家脚底板的活,都他娘的还得排队呢。
“节度使大人!”李乾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些微急切。
“可现在北境上下都在看我们,甚至那边己经放出话,说我们要是不跟上,就是心向儒家。”
“昨天董旭这个家伙还派人过来,询问我们要不要把北原州的文庙也拆了?”
…………
李卫央猛然回头,死死的盯着李乾:“拆文庙?你也想跟着发疯?”
“我有时候都想问一下,你这个家伙的脑袋是不是动了手术?连这种话都能够说出来,你是想我自绝士林吗?”
“姜无涯有着工匠坊作为根基,有着河套草原、大食国这两个天然养马场作为底气,才敢这样玩,而我们有什么?”
“一点脑子都没有,贸然跟上去连屎都吃不上一口热乎的!”
…………
踏马的,这些家伙的脑袋装的都是水吗?这种话也能说出来的?
自己有姜无涯这种底气?
还是这段时间细糠吃多了,觉得自己可以和姜无涯掰掰手腕了?
李乾被他看得一缩脖子,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姜无涯的势头太猛了!”
“咱们本就同属北境派系,靠着北境的军械补给,要是被他们视作异类排挤……”
…………
这其实也怪不了他会这样想,派系内部怎么斗都可以,可是对待外部势力的时候,是否应该放下成见联手对外?
一旦让朝廷看出了端倪,保不准会从中挑拨。
“异类?”
“哈哈哈哈……”
“我异踏马个头……”
李卫央忽然笑了,笑声里满是疲惫:“比起成为疯子的同类,我宁愿做个异类!”
他走到翻倒的案台边,弯腰捡起那卷被墨汁弄脏的账册。
“你们算算,北境现在有多少兵?足足十八万!”
“每天要消耗多少粮草?”
“五千石!”
“姜无涯搞新式学堂、军民学堂,教农桑算学是好事,可他把经史子集全烧了,是想让北境的人都变成只认刀枪的傻子?”
“大人!”周砚之忽然开口,声音中充斥着低沉:“要不……咱们也跟着加加码?先稳住姜无涯那边,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加码?”
“怎么加?”
“把北原州的私塾全改成军营?”
“让那些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去学兵法?还是把账房先生都绑去练刀?”
李卫央走到周砚之面前,指着门外:“你去问问府外的百姓,他们宁愿自家孩子去学堂学怎么种地,还是学怎么杀人?”
“姜无涯现在做的,就是把北境派系往绝路上逼!”
“他以为靠‘私通敌国’的罪名能吓住所有人?”
“那些藏着经史的书生,手里或许没有刀,但他们记着赋税怎么收、水渠怎么挖、怎么让百姓冬天有棉衣穿!”
“等这些人都被砍了,北境就只剩一群会打仗的恶鬼!”
咳咳咳——
说到这里,李卫央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捂着胸口,指缝里渗出汗珠。
周砚之上前想扶他,却被其挥手挡开。
“去备马!”李卫央首起身,声音虽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要去北境见姜无涯。”
“大人!”
周砚之脸色骤变:“现在去北境会不会……洪芝虎那个家伙早就看咱们不顺眼,您这一去……”
“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
“自投罗网?”李卫央扯了扯嘴角,笑声中充满着不屑。
“我跟他姜无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洪芝虎还在给人牵马呢!”
他走到衣架前取下披风,手指在领口的铜扣上顿了顿。
“你们守好北原州,把粮仓看紧了,谁要是敢学北境那套……先斩后奏!”
“还有,让各州县令盯紧那些书生,别让他们被北境的人抓了去……留着他们的命,比留着那些刀枪有用!”
李乾急道:“那要是姜无涯问起来该怎么办?”
“问?”
“他问什么?”
“他算老几?”
“凭什么来质问我?”
李卫央披上披风,转身时,烛火在其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告诉姜无涯,北原州的天,我李卫央还撑得住,他想把北境变成屠宰场,我不拦着,但别想把北原州也拖进去!”
“大人!”周砚之追出两步:“要不要带些亲兵?”
李卫央的脚步顿在廊下,廊外的月光洒在他肩头,像落了一层霜。
“带亲兵做什么?又不是去打仗!”
“算了……带上十个吧,路上也有个照应一下!”
夜色渐深。
北原州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马蹄声敲打着青石板路。
现在看来,有些人走着走着,就忘了自己要去哪里了。
“姜无涯,”李卫央低声呢喃,声音被风吹散在夜色里。
“你可知,你点燃的不是兵家的荣光,是能把整个大齐都烧塌的野心!”
马蹄声再次响起,朝着北境的方向,一路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