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沮授的声音己经不是嘶吼,而是一种濒死的哀鸣。`r¨c!y·x`s\.?c/o?m?
他扑在地上,死死抓着颜良战马的缰绳,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头转向那片血腥的屠场。
“看看他们!”
“看看那些跟着你从河北来的好儿郎!”
“他们不是妖法的祭品!他们是主公的兵!是袁家的元气啊!”
颜良的身体僵硬如铁。
他当然看见了。
战场上,他的军旗倒在血泊里,被无数只脚践踏。
他引以为傲的先锋精锐,此刻像被收割的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
那些曾经在他面前拍着胸膛,高喊“愿为将军效死”的面孔,此刻或扭曲,或残缺,或茫然地望着天空。
没有惨叫,没有哀嚎。
因为那城墙上发出的雷声,根本不给人惨叫的机会。
那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高效的抹除。
他心中的怒火,三日来烧得他五内俱焚的怒火,在这一刻,仿佛被一盆来自九幽之下的冰水,兜头浇下。
火灭了。
只剩下冰冷的、刺骨的恐惧。
他再去看那座城墙。
那面赤色的旗帜,在硝烟中飘扬,像一只嘲弄的眼睛。
城墙上依旧死寂,没有任何欢呼,没有任何叫骂。
这种沉默,比最恶毒的诅咒更让他胆寒。*萝\拉′暁.说? ¢埂`歆·醉~全^
那不是一座城。
那是一头趴伏在大地上的远古凶兽,刚刚张开嘴,打了个哈欠,就吞噬了他数千兵马。
而他,颜良,河北名将,就是那个拿着木棍,妄图挑衅这头凶兽的痴人。
“将军!”沮授见他神情松动,再次泣血叩首,“先锋军完了!中军的士气也散了!”
“再打下去,我们这一万人,今日就要全部葬送在这里!”
“为了主公的大业,撤吧!”
“鸣金吧!”
颜良的手,紧紧握着腰间的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想拔刀。
他想冲上去。
他想用这把刀,去砍开那座城墙,去揪出那个藏在后面,用妖法戏耍他的妖人。
可他的腿在抖。
他的心在颤。
他知道,冲上去的下场,和地上那些碎肉不会有任何区别。
战前的豪言壮语,在主公面前立下的军令状,此刻都化作了最响亮的耳光,一下一下,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疼。
比刀砍斧凿还疼。
最终,他那只握刀的手,颓然地垂下。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g¨u`g_e?b.o?o·k?.,c_o?m.
“鸣……金……”
这个声音很轻,轻得像梦呓。
可身边的亲兵听见了。
沮授听见了。
他浑身一颤,抬起满是泥水的脸,眼中涌出混杂着悲怆和解脱的泪水。
“铛——铛——铛——”
凄厉、仓促的鸣金声,终于响彻了这片修罗场。
对于那些在炮火覆盖下,在督战队的刀口下,在绝望中来回奔逃的袁军士兵来说,这声音不啻于天籁。
“撤了!鸣金了!”
“快跑啊!”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声,随即,整个崩溃的阵线彻底化作了逃难的洪流。
他们丢掉了手中的兵器,扔掉了碍事的盾牌,甚至脱掉了沉重的甲胄。
他们什么都不要了,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他们头也不回地向着大营的方向狂奔,仿佛身后追赶他们的,不是凡间的军队,而是来自地狱的勾魂恶鬼。
溃败,演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溃逃。
颜良呆呆地立在望楼的废墟上,看着自己的军队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狼狈地逃离那座可怕的城池。
短短一刻钟。
从他下令攻城,到鸣金收兵。
先锋军阵亡超过两千人,伤者不计其数。
而安平城,连一根箭矢都没有射出。
他甚至不知道敌人的样子,不知道敌人的数量。
他只听到了那二十声雷鸣。
战前,他嘲笑守军怯懦。
阵前,他嘲笑守军不敢应战。
此刻,他和他麾下的一万大军,成了这冀州大地上,最大的一个笑话。
沮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颜良身边,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
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悲凉。
他知道,这场仗,他们己经输了。
不是输在兵力上,不是输在勇气上,而是输在了一个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层面上。
“将军,”沮授的声音嘶哑,“回营吧。”
颜良没有动,像一尊石像。
……
城墙之上,与城外的混乱溃败截然相反,是一片压抑的寂静。
首到最后一批袁军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上,压抑的气氛才终于被打破。
“赢了!”
“我们赢了!”
“万岁!人民万岁!”
震天的欢呼声,终于从赤卫队战士们的胸膛里爆发出来,首冲云霄。
他们拥抱在一起,又笑又跳,许多人甚至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他们做到了!
他们用自己的双手,用委员长带来的“人民炮”,正面击溃了不可一世的河北精锐!
炮兵营的战士们更是被英雄般地簇拥起来,他们抚摸着滚烫的炮身,脸上洋溢着无比的自豪。
然而,在这片胜利的海洋中,作为总指挥的李峥,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
他依旧站在城头,冷静地注视着敌军退去的方向,眉头微蹙,仿佛在复盘着什么。
陈默走到他身边,轻声说:“委员长,我们胜利了。”
“胜利?”李峥转过头,目光锐利,“不,这只是开始。”
他指着城下那片狼藉的战场。
“敌人只是被吓跑了,他们的主力未损,他们的根基还在。”
“而我们,暴露了我们最致命的底牌。”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周围的欢呼声。
“传我命令!”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附近军官的耳中。
“一、立刻组织打扫战场,救治敌我伤员,所有缴获统一归公。”
“二、炮兵营立刻对所有火炮进行检修保养,统计弹药消耗、故障率、命中率,半个时辰后,我要看到详细报告。”
“三、安全部立刻审讯俘虏,重点是袁绍军的编制、兵力、将领构成和后勤情况。”
李峥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因胜利而兴奋的脸,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现在,不是庆祝的时候。”
他对陈默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通知所有连级以上军官,一个时辰后,到委员会会议室集合。”
“立刻召开军事反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