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天亮,又是一个天亮。20$′+0·小ˉ×说£网=3 ?,^更×新±?t最?|¢全D苍穹之下,炊烟笔直如林。
早在第一声鸡鸣之时,风清歌便困压眼皮,胆战心惊,狠狠在门板后睡了。不知何时开始,他就对天光和鸡鸣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据说,鬼也是很怕这两样东西。僵尸也算鬼类,风清歌似乎真的入戏太深,把自己当成是见不得光的玩意,一见天光,一听鸡啼,就忍不住闭眼睡去,掩耳盗铃。
喜神客栈很安静,方圆三里之内都很安静,天光大亮,却恰似半夜三更。
客栈之中响起几道肆无忌惮的呼噜声,活着的人都已睡下。没活着的人无所谓睡或不睡。一只野狗大摇大摆地从大门外逛了进来。它显然不看懂外头招牌上的字。它径自入内,逛完了天井逛内院,逛完了内院逛里间,然后一脸嫌弃地出来,里面一根骨头都没找到。它强烈谴责人类吃肉不吐骨头。
野狗一无所获,很快就朝大门外走,也很快就在门板边停下。它发现老板在门后头藏了好多肉,都新鲜得不得了。野狗深为自己的发现而感动,马上就跑去另一扇门板,然后被自己的发现又狠狠地感动一次。这些肉已足够它潇洒过完一整个冬。它盘腿坐在门槛,左右瞄,琢磨着是不是该纳几房妾。
狗毕竟不是人。人捡了一篮鸡蛋,就会陶醉在鸡场的梦中。野狗很快就将梦想付诸于行动,它选择从左边的门板开始啃肉。男左女右,它无疑是只公狗。身为一只野狗,它的身板显然是瘦骨嶙峋的,但牙齿却是超乎寻常的坚利。它马上咬住了一头僵尸的腿,双爪趴地,口水长流,使劲地往后拖。
僵尸纹丝不动。野狗不抛弃,不放弃,龇牙咧嘴地拖。比奇中闻旺 庚辛最全但忽然,它猛地松开口,转身就对门外低声咆哮,眼中凶光如炽。门外果然又来了一只野狗。这很正常,它也看不懂那招牌上的字。门都还没进,它便发现已有同类在里头对自己显示主权。它于是狂喜,里头若是没有肉,对方何必如此。
门槛为界,两只野狗凶牙毕现,全身炸毛,彼此对持。它们都默契地没有大声咆哮。野狗都是会咬人的。咬人的狗从来都不会叫。尾巴夹在臀中,口水啧啧长流,它们歇斯底里地沉默对持,彼此都没有后退半步。然而很快,它们便从歇斯底里变成气喘如牛。没办法,它们饿了太久,体力不足。
气喘如牛很快又变成了苟延残喘。对持逞凶也是极其耗费体力的。终于,门内的狗缓缓后退了一步,松开臀部夹住的尾巴摇了摇,喉咙中还发出谄媚的邀请。门外的狗却兀然也后退了一步。长期的野外生存经验,让它直觉到某种陷阱。门内的狗马上伸出舌头哈拉,慢慢又后退了一步,态度诚恳。
江湖最忌讳的就是吃独食。这道理狗也懂。感受到对方的诚意,门外的狗大胆往前一步走,但眼神始终警惕。门内的狗于是打横着走,靠近左边的门板之后就开始蹭,眼神炽烈,尾巴乱晃。目的很明确,意图很暧昧。门外的狗终于一步窜进门内,然后也松开尾巴,小心翼翼地靠近右边的门板。
左边的狗马上又咬住一头僵尸的脚,使劲往后拖,完全不防备后背。这无疑是一个示范,也是一个示好。眼见对手彰显了金子般珍贵的诚意,右边的狗很快也咬住了一头僵尸的脚,也使劲往后拖。开始它还不时防备着后背,但等到发现门板后陈列了好长一排肉之后,它便彻底沉浸在强烈的幸福中。
没有任何意外,左边的狗松开了拖僵尸的嘴,无声无息地一招神龙摆尾,闪电一般,陡然就骑上了对手的背。·看¢书\屋~小-说_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姿势很暧昧,意图很邪恶。后背被骑,右边的狗全身猛然一僵,心跳如鼓。它似乎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猴急。但它很快就觉得不对,它意识到自己也是一头公的。可惜,脖子这时传来了巨痛。
江湖最忌讳的是吃独食,最刺激的也是吃独食。没有人愿意错过吃独食的机会,狗也不愿意。先进来的野狗很快就把后来者咬得眼神涣散,沉沉俯首。它似乎在求饶。但先来的狗没有丝毫松开利牙的意思。为了生存,它也曾经吃过同类。此时,它不介意再来一次。后来的狗于是终于尖声咆哮。
一颗石头忽然从客栈里间中飞了出来,如利箭一般,瞬间穿过了两只野狗的脑袋,优雅地制止了这场争斗。又一颗石头紧跟着从里间飞了出来,气势庞然,直接把死狗撞飞,飞出门外三丈,曝尸于地,杀狗儆狗。之后,客栈里间传来床板嘎丫一响,似乎有谁翻了个身,然后便是呼噜声山起。
狗就算再凶再狠再狡猾,也有比它更凶更狠更狡猾的存在。目睹了整个过程的风五娘,神色复杂地望着门外,又望了望酣睡中的风清歌,低声轻叹,认命地闭上眼睛,放弃了遁逃的打算,强行入睡。
这一睡便又到夜黑风高。子时刚过,赶宝和尚和追宝道士就驱赶着僵尸串烧离开了客栈,循着无人小路,荒野小径,一路朝西风镇而去。风清歌夹在僵尸串烧之中,在荒无人迹的天地中,充满活力地蹦跶着。无边无际的空旷黑暗之中,他似乎找着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他是越来越喜欢自己的角色。
西风镇郊外,一条蜿蜒的小河从远处蜿蜒而来,蜿蜒而去。
三更还差一刻,赶宝和尚和追宝道长便终于进入了西风镇的范围。他们果断地把僵尸串烧停下来休息,就停在镇外的小河边。事实上,这里正是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再过两刻钟,便就是约定好的交货时间。时间一到,接头人便会出现接走风清歌和风五娘这两个花姑娘,快递直达至西风镇内。
眼看任务就要完成,赶宝和尚和追宝道长心情大倩,大方地将一块馒头塞进风清歌和风五娘的嘴巴,随便他们怎么吃。至于他们身上的穴道,那是不可能解开的。这无疑就是要考验风清歌吃货的资格。事实上,这完全难不倒他。不用手吃饭的本事,他早就熟稔。他比较担心的是风五娘该如何吃。
当初为了学习“凤舞”腿法,凤女教官曾把风清歌的手反绑了个把月。不用手吃饭的本事,他就在那时学会的,他不用手甚至还可以洗澡,洗衣服。所以,风清歌心情轻松地一边啃馒头,一边欣赏风景。没有任何的意外,他很快就差点把嘴里的馒头给吓掉了。他到底是发现了这里是哪里。
风清歌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个地方。他就是在这河畔的坡上被白洛水给堵住的,也就是在这里,他不慎种下了人妖的因,并终于结了果。瞭望着眼前的景致,风清歌慢慢咂巴着嘴里的馒头,心中苦笑不已。白洛水若是见了他现在的模样,不知道会不会兴奋到尖叫。她可是一心想帮风清歌变成女人。
风清歌也没有忘记,自己不慎成为黑龙先生的便宜弟子之后,当夜就是在这里执行了第一次的杀手任务,目睹了西风镇春风大院老板王铁柱同志死在事业争霸的路上,目睹了麻竹竿藏在尸体腹中突袭,却还是死在老勒先生的极乐欢喜云之下,又目睹了老勒先生最终却死在了黑龙先生的剑下。
想起黑龙先生的骷髅之身,风清歌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就是见过师傅裸奔,于是不禁一阵心惊胆寒。使劲地眨巴着眼,他一口就把馒头塞进嘴巴,使劲大嚼,拼命吞下,借此转移注意力。风清歌到底是没被馒头噎死。艰难驱散黑龙先生的靓影之后,他往前看,发现风五娘居然啃完了整块馒头。
风清歌顿时就有了吃货的知己之感,直觉得这个姐姐真是好,真是妙,唯一的遗憾,就是有些奇怪,似乎还很神秘的样子。风清歌很快就释然,因为他发现自己貌似也是很奇怪,很神秘的模样。
三更一刻到。一辆低调的马车静悄悄地从夜色的深处驶来,并最终停在路边。车上没有马夫,也没有人下来,仿佛就是拉车的马自己跑过来的,又刚好停在路边。赶宝和尚和追宝道长早已发现马车的到来,但他们忍着没有动。他们在等。然而等了很久,马车上还是没有人下来。对方似乎也在等。
赶宝和尚和追宝道长很快就忍不住,他们的心早就飞到西山虎场,那里正有着一桩大事等着他们来。互相对视了一眼,赶宝和尚悄悄对追宝道长比划了几个手势,然后便走向那辆马车去。看着同伴的背影远去,追宝道长也开始走向僵尸串烧,抵达之后,一边整顿队伍,一边观察着马车那边的动静。
未几,赶宝和尚就一溜小跑回来,神色兴奋,显然是和车里的人对上了暗号。追宝道长也兴奋得红了脖子根。他快手快脚就把风清歌和风五娘从僵尸串烧中解了下来,然后一边肩膀扛一个,大步流星跟着赶宝和尚走去。马车的后门已开,追宝道长塞树干一样直接把风清歌两人丢了进去,拍手乐呵。
一袋沉甸甸的布包随即从车里丢出,准确地落到追宝道长的手中,然后车后门啪的就关上,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给当事双方。追宝道长当然不介意,他忙着在手中掂量着钱袋的份量。风清歌也不介意,他忙着打量车内的布置。车内没有任何的动静,但马车很快启动,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色的深处。
河边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几头僵尸默默地矗立在那里,等着赶尸人手里的化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