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天她只字不提裴恕,但她看得出来,她片刻没能放下裴恕,藏在心里的话再也憋不住,“娘子,有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跟娘子说。?新.完,本·神?站¢ ?首¢发·”
“什么事?”王十六道,“你说吧。”
“娘子大婚那天,二郎君让我转告娘子,裴郎君能定下这门亲事并不容易,娘子还记得吗?”
记得,那天的每一件事,每句话,她都牢牢记得,就连临走之时裴恕带笑的睡颜,她都牢牢刻在心里,想忘也不能忘。王十六垂着眼皮,看着白瓷碗里残留的药汁,只剩下一点,在碗底拖出一个不完整的圆。“我记得。”
“二郎君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裴家阿郎知道了娘子的病情,尤其是娘子不能生育,曾去进奏院找二郎君理论过,极力阻止这门亲事。”锦新道。
王十六吃了一惊,这件事,裴恕知道?
“娘子别误会,”锦新看见她骤然苍白的脸,连忙上前扶住,“这件事二郎君一个字都不曾跟奴提过,只不过裴阿郎上门的时候,我刚好在附近,听见了一些。!萝·拉+小¨说? ?免.费_阅_读?”
王十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以,他都知道,他还是要娶,裴令昌能去找王存中那里理论,在家中必定也动用了为父的权力压制他,他究竟是顶着多少压力,娶了她?
眼前闪过那夜龙凤喜烛的光芒,百子帐低垂着,她低头吻他的唇,尝到他口中淡淡的酒香,他的嘴角翘起来,柔软,温暖,睡梦之中,不灭的笑意。
视线变成一片模糊。裴恕,为了我,值得吗?
***
两天后,大总管军帐。
吴启风尘仆仆进门,着急着问道:“裴相,薛郎君呢?”
裴恕合上案卷,看见是他,心里便突地一跳:“你怎么来了,可是夫人有事?”
“夫人无事,她身体大好,回魏博去了,”吴启急急说道,“我特意来找薛郎君的,他在哪里?”
她无事,那就好。!咸`鱼_看*书¨网+ +免?费¨阅\读.心跳慢慢平复,裴恕道:“薛司马前日启程,前往突厥议和。”
“什么?”吴启脱口说道,“他那个身体,哪里经得起折腾!”
他的身体?裴恕抬眉,想起薛临苍白清癯的脸,那日登车之时,他扶着车门,疲惫支持的步子:“他怎么了?”
吴启紧皱双眉,许久:“没什么。”
不,不会没什么。裴恕看着他:“薛临得的,是什么病?”
上位者的威压无声袭来,吴启长长叹一口气。薛临要瞒的,无非是王十六,眼下她并不在,况且瞒也瞒不了多久了,薛临剩下的时日,已是屈指可数。“永年城破时薛郎君受伤太重,剩下的时日不多了,那丸药,原是我为薛郎君制的,服下可延寿半年,薛郎君让给了夫人。”
心里发着闷,呼吸也有些粘涩,裴恕余光瞥见了周青,跟在吴启身后进来的,被这消息震惊,怔怔地站在当地,吴启还在说:“薛郎君说,那个药他吃了无非多活半年,可夫人吃了能多活五六年,在这期间要是能再找到孔公孽制药,一直延续下去,说不定能活到天年。他死不足惜,只愿夫人好好活着。”
原来,如此。裴恕沉默地听着。薛临没有背弃她,只是用谎言赶她走,免得她知道真相自责,也或者,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死亡吧。
前天离开时,他觉得薛临的话像是遗言,那时候还只是想到了此行凶险,却原来,薛临自己,也撑不了多久了。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那些话,的确是遗言。
“周青,”裴恕取出怀中藏着的锦盒,“这是薛郎君给夫人的生辰礼,你即刻回魏博,将薛郎君的病情告知夫人。”
薛临如此待她,她如此爱薛临,他又岂能,不让她知道真相。
周青飞跑着去了,裴恕定定神,收好案卷,快步走进陆谌营帐:“陆公,我想跟随大军,接应薛司马。”
“李节帅已经去了,王留后率领骑兵也在附近,向东还有平卢军,你放心,不会有事,”陆谌以为他是不放心战事,说道,“你就不必去了,留下来坐镇指挥。”
裴恕垂目:“我欠薛司马一命,决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还望陆公允准。”
薛临为她,已经放弃了一次生命,这一次,就算搭上自己的性命,他也一定要平平安安,带薛临回来。
***
百里之外,突厥境内。
黑布蒙着眼睛,薛临骑在马上,在斜阳中走过茸茸的草坡。
今天一早使团到达一处唤作善达克罗的山谷,突厥派人来接,给使团所有人都蒙住了眼睛,不过他一直在心里默默推算方位,计算路径,以他们的脚程,此处离善达克罗应当是五六十里路程,途中他曾听见水声,快而清晰,应当是条河,清晨时,太阳在右前方,傍晚时,太阳依旧是从右侧斜照,他们应当先往北,又折向西行。
距离善达克罗五六十里,有河水流过,先往北再向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