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战进行到第五天,崖州城已是岌岌可危。??=6:,1/?o看?!书-\|网±|? ¥更??新/[最±\全?e?
城墙上到处是鲜血和尸体,守军的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
按照“剧本”这个时候吴王应该身先士卒登上城楼,用他的英雄气概来鼓舞士气,上演一出悲壮的可歌可泣的“与城偕亡”的好戏。
然而吴王没有出现。
他将自己锁在了王府的书房里整整两天没有见任何人。
两天后当他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他双眼布满血丝,头发散乱,脸上再也没有了昔日的枭雄气概,只剩下一种洞悉了某种恐怖真相后的疲惫与疯狂。
他召集了所有的将领,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如何守城,也不是如何突围。
他指着天空用一种近乎于梦呓的声音问道:
“你们……能看到吗?”
“那些‘观众’,祂们……看得还尽兴吗?”
满堂将领面面相觑,都以为他们的主公是因为压力太大而疯了。
“王爷!现在不是说胡话的时候!敌军马上就要攻进来了!”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将军痛心疾首地劝道。
“攻进来?”吴王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对,对!攻进来!死的人越多,血流得越快,‘祂们’……才越高兴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众人以为他要自刎。
然而他却用那把剑指向了地图上代表着皇帝大营的位置。
“传我命令!”他用一种歇斯底里的声音咆哮道,“打开所有城门!”
“所有人!包括城里的每一个男人、女人、甚至孩子!都给本王拿起武器!”
“我们不守了!”
“我们去进攻!去皇帝的军营里!去那面龙旗下面!去死!”
“我们,要去表演!演一出最疯狂、最血腥、最不成体统的烂戏!”
吴王疯了。
他被我那张纸条上的“真相”彻底逼疯了。
但他疯得很有“创意”。
他没有选择消极抵抗,而是选择了一种最极端的、最“反剧本”的自我毁灭方式。
他要将自己的“悲剧”变成一场让“观众”感到恶心和不适的“闹剧”。
这个“主角”的失控是“祂们”始料未及的。
当天下午,崖州城的四门同时大开。
数万名早已被战争和我的“疯话”折磨得精神失常的士兵和百姓,像一群出笼的嗜血的疯狗,嚎叫着从城里反冲了出来。¢看\书·君^ ?首+发^
他们没有阵型,没有战术。
他们只是挥舞着手中一切可以称之为“武器”的东西,疯狂地冲向了那座看起来坚不可摧的皇帝大营。
这是一场自杀。
一场毫无逻辑、毫无美感的纯粹的集体自杀。
皇帝大营里的那些身经百战士兵们都看傻了。
他们见过悍不畏死的,没见过争先恐后以一种近乎于“狂欢”的姿态来送死的。
战争的“剧本”在这一刻彻底崩坏了。
它不再是“史诗”,不再是“悲剧”。
它变成了一场荒诞的、血腥的、让“导演”都感到棘手的行为艺术。
我混在这群疯狂的人潮中。
我看着那些曾经麻木的脸上此刻都挂着和吴王一样那种报复性的扭曲的笑容。
我听着他们嘴里发出的不再是“杀啊”,而是各种各样对“天上老爷”的最恶毒的咒骂。
我知道我的“病毒”成功了。
我成功地污染了这些“食材”的“味道”。
当一个剧本不再按照导演的意图进行下去时,当演员们开始说一些剧本上没有的疯话时,当整个舞台都陷入一种荒诞的、失控的混乱之中时,“导演”终于坐不住了。
就在吴王带领的“自杀式”人潮即将与皇帝大军严整的阵列撞在一起的前一刻,异变发生了。
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蔽日的那种暗,而是一种太阳被一只无形的手直接掐灭了的纯粹黑暗。
紧接着一道粗大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黑色闪电从天而降。
它没有劈向任何人,而是精准地劈在了崖州城与皇帝大营之间那片即将成为战场的空地之上。
轰隆!
一声不似人间该有的巨响。
大地被撕开了一道长达数里、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
裂缝的边缘光滑如镜,仿佛是被一把灼热的刀瞬间切开。
这道天堑隔开了两边的军队,也隔开了现实与疯狂。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无论是进攻方还是防守方都用一种仰望神迹般的极致的恐惧看着这超乎他们理解范围的一幕。
我知道。
这是“祂”的警告。
是“祂”在用一种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强行将这个已经“跑偏”的剧本拉回“正轨”。(;看ˉ书o?a屋~¤! £¢首3?发`\
“看啊……”
我身边一个已经疯癫的士兵指着那道深渊狂笑着:“‘老爷们’生气了!祂们嫌我们演得太烂了!哈哈哈哈!”
然而“祂”的表演还没有结束。
在那道深渊出现之后,所有属于吴王的那些冲出城门的士兵和百姓,他们的身体开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扭曲、融化。
他们的血肉仿佛变成了蜡烛在无形的火焰中迅速地化为一滩滩蠕动的、腥臭的液体。
没有惨叫,没有哀嚎。
数万人的生命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被“抹除”了。
仿佛他们只是画稿上一些画错了的线条被“橡皮”轻易地擦掉了。
这已经不是“战争”。
这是“神罚”。
这恐怖的一幕彻底击溃了崖州城内所有幸存者的精神防线,也让皇帝大营里的士兵们重新找回了对“皇权天命”的敬畏。
剧本正在被强行修正。
紧接着一个更加宏大的“神迹”出现了。
那艘停泊在海湾中的巨大的宝船,那座皇帝的移动宫殿,它缓缓地从海面上升了起来。
是的,升了起来。
它摆脱了水的浮力,摆脱了天地的束缚,就像一座真正的天空之城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宝船的甲板上那个疯癫的皇帝身穿最隆重的十二章纹衮服,在“摄政”赵高玄的搀扶下缓缓现身。
他的身后是无数新提拔的面目模糊的“权臣”。
皇帝的脸上不再有任何疯狂和猥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人的、神性的威严。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那如同蝼蚁般的众生。
他的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天地之间。
“逆贼吴氏,妖言惑众,罪不容诛。天降神罚,以儆效尤。”
“崖州余孽,开城投降,可免一死。否则,城毁人亡,玉石俱焚。”
这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
它就是“圣旨”。
是这个世界最终的判决。
我看着那座天空之城,我看着那个如同神明附体般的“皇帝”,我只觉得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彻骨的寒意将我彻底冻结。
我错了。
我和梁凡都错了。
我们以为我们是在和“导演”斗智斗勇。
我们以为我们可以通过污染“剧本”来恶心“祂们”,逼迫“祂们”放弃这个“养殖场”。
现在我才明白,“祂们”根本不在乎。
我们的“反抗”,我们的“小聪明”在“祂们”眼中不过是另一场更加有趣的表演而已。
“祂们”甚至乐于看到我们这种自以为是的挣扎。
因为当一个自作聪明的“挑战者”被绝对的力量无情碾碎时,那种从希望之巅坠入绝望之谷的瞬间的巨大的情绪落差才是“祂们”眼中最顶级的、最美味的珍馐。
我们从来就没有掀翻过这张餐桌。
我们只是让厨师觉得这道主菜需要换一种更刺激的烹饪方法而已。
那座天空之城,那个神明般的皇帝,就是“祂们”为我们准备的最后的烹饪工具。
崖州城投降了。
在这种近乎于“创世”级别的神力面前,任何抵抗都失去了意义。
城门缓缓打开。
吴王穿着一身白色的囚衣亲手捧着他的王印一步一步走向了那道代表着天谴的巨大深渊。
他没有走到对岸。
在深渊的边缘,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最后朝着天空比出了一个极其不敬的中指,然后纵身一跃,跳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的死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他这个“主角”的戏份以一种最潦草也最不体面的方式被强行画上了句号。
皇帝的大军入城了。
他们没有烧杀抢掠,因为“剧本”已经不需要那种低级的混乱了。
他们就像一群精准的执行程序的机器,迅速地接管了城防、府库以及一切。
而那座悬浮在天空中的宝船,则像一座俯瞰世间的神国静静地停留在那里。
它在等待。
等待最后的两个“演员”登场。
我和梁凡没有跑。
我们知道跑不掉。
整个崖州城甚至整个世界都已经是一个为我们量身打造的封闭式舞台。
任何“逃跑”的动作都只会显得滑稽而又可悲。
我们只是回到了我们的破烂的窝棚,然后静静地等待着。
第三天的黄昏他们来了。
来的人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赵高玄麾下最精锐的三百铁骑。
这三百人每一个都穿着黑色全身甲,脸上戴着金属面具。
他们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和那个“神明皇帝”如出一辙的非人的气息。
他们已经不是“人”。
他们是“祂”的意志在这个世界上最直接的延伸。
三百缇骑将我们小小的窝棚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没有拔刀也没有说话,只是用那面具之后空洞的眼神静静地看着我们。
为首的是赵高玄。
他穿着一身样式更加华丽的黑色铠甲。
他缓步走到我们面前,脸上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两位。”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你们很特别。”
“我奉命研究这个‘世界’已经很多年了。”
“我见过反抗者,也见过崩溃者。”
“但像你们这样试图从‘规则’的层面去‘污染’整个世界的还是第一次见。”
“很有趣的尝试。”
他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想。
赵高玄这个“角色”本身就是一个被“祂们”设定好的世界的“管理员”和“观察者”。
“可惜。”赵高玄微微地摇了摇头,“你们还是太天真了。”
“你们以为‘祂们’在乎这个世界的‘味道’吗?”
“不。”
“‘祂们’只在乎你们。”
“这个世界所有的生灵、所有的故事、所有的痛苦与欢乐都只是为了引诱你们、钓上你们、最终享用你们的‘鱼饵’而已。”
“现在鱼饵的作用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是主菜时间。”
他向我们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陛下在船上等你们。”
“‘祂们’也已经都入席了。”
我和梁凡对视了一眼。
我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
那是一种在认清了所有真相、所有绝望之后所诞生出的最纯粹的、最彻底的毁灭意志。
藏是藏不住的。
躲是躲不掉的。
反抗也是徒劳的。
当作为“食物”的所有挣扎都只能为主菜增添风味时,那么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在被吃掉之前引爆自己。
将自己变成足以毒死所有“食客”的剧毒!
我们站起身,跟着赵高玄走向了那座悬浮在天空中的最后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