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知春
转眼就到了停灵的第六日，凌梦白这日一起来便有些警惕，上辈子自己便死于今天，也不知重来一次能否躲过。?;比_奇#2中?,|文a1网
只可惜她是猝死，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死因，更不知道自己的死亡背后有没有幕后黑手，便是想要防备也有些无从下手。
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翠柳帮自己梳头，她沉沉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半晌忽然道：“让周武过来，去灵堂前我有事情吩咐。”
“是。”
翠柳放下梳子，让外头的小丫鬟赶紧去喊周武过来，等她梳洗完毕，周武已经恭恭敬敬等在外间。
“周武，有一件事，你暂且记在心里……”
周武见她神色严肃，自然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料却听到一个十分怪异的命令，他不由瞪大眼睛，一时间失了分寸，直直瞪过来。
凌梦白自然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不过她无法解释，便佯装没看出周武的疑惑，只摆摆手：“没别的事了。”
说着她便起身去了灵堂，刚跪在灵前不久，忽然听得一阵哀婉的哭声由远及近，灵堂上众人都忍不住侧目，这几日吊唁的客人很多，但还真没几个能哭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我\?[的￥书_城ˉ~ ±更aeˉ新?%￠最¤快′
不多会，两个丫鬟扶着个弱质纤纤的素衣女子进来，她哭得狠了，一直用帕子捂着脸，进门时还在门槛上踉跄了一下。
走近了那女子忽然挣开丫鬟，一下子扑在灵前：“表哥……你怎么能丢下我……”
刷——
凌梦白只觉无数视线突然集中过来，目标就是自己和灵前这女子。
谢玉诚的表妹？
她微微皱眉，依稀记起谢家来提亲后，哥哥将谢家的亲戚朋友调查了个遍，王家确实有几个姑娘，从辈分上来说正是谢玉诚的表姊妹，不过上辈子那几个表姑娘没登过门，因此她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人家叫什么。
“表……嫂……”姑娘抽抽噎噎地跟她打招呼，弱不禁衣的样子惹人怜爱：“苑来晚了，还望表……嫂……莫怪……”
她语气怯怯，仿佛有些害怕的样子，凌梦白眼底微微一闪，轻声道：“苑表妹多虑了，你能来送玉诚，他一定会高兴的。”
王苑十分难过的看着上首的牌位，也不说话，只有圆滚滚的泪珠子一颗一颗往下砸，那眼神缠绵悱恻又悲痛万分。*k?u?x*i-n?g~y!y¨.·c\o+m^
王苑用这种让人浮想联翩的姿态上了香，烧了一些元宝，又对凌梦白欠身：“苑想去见见三姑姑，不知可方便？”
“表姑娘请便。”
凌梦白注意到，自己的回答让王苑有些意外，她只故作不知，扬声唤了人来：“送表姑娘去碧竹院。”
王苑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她假装没注意到宾客们好奇打量的目光，只做着分内之事。
没过两刻钟，碧竹院的嬷嬷跑来转达王氏的意思：“咱们夫人说了，大少爷去世心伤不已，想留表姑娘在家中住一段时间一解愁思。”
凌梦白点头：“应该的，不知母亲是想让表姑娘住在碧竹院，还是要另挑院子住下？”
“夫人的意思是请少夫人收拾一间院子出来，碧竹院地方小，怕表姑娘住的不舒服。”
“知道了，那就把丹桂居收拾出来给表姑娘住吧。”
碧竹院的嬷嬷没说什么，行了一礼退下了，王苑就这么在谢家暂住下来。
待到了黄昏的时候，作为主人，凌梦白礼节性的过去丹桂居探望。
被请进去时，王苑正急急忙忙用帕子擦脸，双眼都已经肿起来了，看来是哭了挺久。
“表姑娘，节哀。”凌梦白说这话时不免心中失笑，这到底是谁的夫君去世了？
“我没事的，表嫂……”王苑迅速整理了深情，“鹦哥，上茶。”
还梳着双髻的小姑娘颤颤巍巍端着托盘来上茶，凌梦白顺口道：“表姑娘身边伺候的人年纪也太小了，如何能照顾好你？不如我拨几个下人过来。”
“倒不必麻烦表嫂，”王苑神色温婉，“还有两个大些的丫头，被我打发去给三姑姑送东西了，这才让这小丫头先顶上，让表嫂见笑了。”
她又接着道：“表嫂，这是我们王氏茶园独有的不知春，入口丝滑鲜爽又不失醇厚，每年九成都送进了宫里，外头一般喝不着，表嫂尝尝看，若是喜欢，我今年的份例便都赠与表嫂。”
不知春？
这三个字触动了遥远的记忆，凌梦白忽然记起来，上辈子猝死前，她好像也在那里听过这个名字。
垂眸看向手里的茶盏，杏黄色的茶汤微微晃动，在烛火中反射着金色的光芒。
王苑似有疑惑：“表嫂？”
她轻啜一口茶，笑道：“无事，表姑娘在丹桂院住得可还习惯？若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尽管开口，母亲身子弱，若能开怀几分，也是我们小辈的福分。”
她讲客气，王苑自然更加得体，两人将没什么营养的客套话讲了一遍，凌梦白便起身告辞，却在离开前道：“表姑娘说今年的不知春……”
王苑差点没压住惊诧之色，连忙垂头吩咐：“鹦哥，将那个青瓷茶罐取来。”
凌梦白得了不过巴掌大的茶罐，道了声谢便走了。
直到深夜，栖梧居中的灯光一直未熄，她把玩着那釉色类冰似玉的茶罐，只觉“不知春”三个字越发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更多来。
直到三更时分忽有人在栖梧居的院门上三快两慢的敲了几下，翠柳将人迎进来，便听周武低声汇报：“表姑娘去了灵堂，少夫人，她那做派怕是会引起不少猜忌。”
凌梦白故意问：“是何猜忌？”
“只怕不知内情的人会以为大公子与她有什么私情。”
她轻笑一声：“连你都感觉得到，看来十分明显了。”
王苑今日能留在谢家，王氏功不可没，两人显然是在打配合，这目标……看起来就是她了。
她轻敲桌面，心中思绪已然千回百转，淡淡道：“暂时不必管，今日……我再探她们一探。”
“是。”
周武离开没多久，她不过略闭了两刻钟眼睛便起身梳洗，故意让翠柳不遮掩自己眼底青黑，凌梦白盯着一堆熬夜出来的熊猫眼去了灵堂，便看到王苑就跪在她往常跪灵的位置，正哭哭啼啼往火盆里塞纸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