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双姐妹红着眼眶站在自家小院，明双的手指悬在褪了漆的门环上方，迟迟不敢落下。-r`u`w_e¨n^x~s!.`c_o,m·明燕听见自己喉咙里滚着一声呜咽，急切道：“大姐，不用敲门！”说罢轻轻推开破旧的院门。
院门吱呀一声。在晾衣绳下给洗好衣服拧水的男孩把衣服放在盆子里，伸手撩开晾着的衣服，从衣服缝隙中看着院门口挎着包袱的两人；仔细一看是离家两年的自家姐姐，喜得大喊：“祖母，娘！是姐姐们归家了！”
边喊边弯着身子从绳子下的衣服里窜出来，高兴地喊道：“大姐！二姐！”喊完红着眼眶，忙把手上的水在衣服上擦了擦，接过二姐的包袱。
明燕牵着小弟，看着小弟的袖管短了一大截，满身的补丁，身上布都洗的变薄了，一看就是大弟的衣服改的。
明双娘从屋子里出来，看到自己的两个闺女，惊得张着嘴，随即红了眼眶，高兴地抹着泪，几步上前紧紧搂住俩闺女。
“东儿，快去把爹爹和大哥叫回来！”
小弟赶紧往院子外跑。明双娘又急着喊道：“等等！”期待的望着俩闺女：“你，你们能在家吃饭的吧？”
明双姐妹高兴的挽着娘的胳膊：“我们明儿才走，今晚歇家里。”
明双娘连忙从衣服里摸出三十文钱喊道：“东儿，去喊了爹爹和大哥，姐姐们归家了，去买两斤肉回来。”
明燕本想和娘说“她和姐姐见天都能吃到肉的”。明双眼神止住了妹妹——没看二弟和娘都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买肉补补也好。
屋子门帘掀起，一身蓝布衫空荡荡地挂在身上，鬓边尽是白发的明双祖母含着泪道：“是双儿和燕儿归家了？”
明双姐妹忙疾步上前扶着祖母：“祖母，我们姐妹回来看您了。”
祖母抹着泪，看着长得模样清秀、脸颊有肉的两个孙女，高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明双娘，去喊了她们爹爹和明风没有？”
明双娘高兴地应道：“喊了的，娘。+q′s￠b^x\s?.?c,o\m¨”
明双高兴地打开包袱，拿出两封糕点，拆开一封，给祖母和娘一人一大块：“祖母，娘，这是我们夫人让给您们带回来的桂花糕，可香甜了，快尝尝。”
明双娘含笑看着两个闺女，摸摸俩孩子头：“双儿，燕儿，你们和你们祖母说话，娘去做饭。”
“明双娘，给俩孩子蒸碗鸡蛋糕，挖勺子猪油添里面。”
明双娘首点头，恨不得把家里能拿的出来的都煮上。
院子外很快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两姐妹红着眼眶奔向院门：“爹爹！大弟！”
明双爹爹仔细打量了番两个闺女，看到两个闺女气色红润、脸颊饱满，手上也没有疤，脸色才高兴了起来。
两姐妹对视一眼：爹爹和大弟肩膀背上都是灰，一家人都面黄肌瘦，穿的都是补丁——难不成她们走后家里又出事了？姐妹俩想等到一家人吃过饭再问。
饭菜上桌，明双娘舀了一大勺子鸡蛋羹給婆母后，剩下的都舀给了两个闺女；贴碗底的用勺子刮下来分给了两个儿子。明双姐妹忙把连粥带蛋羹的拨给了爹娘：“爹，娘，知道您们疼我们姐妹。你看我们姐妹都长胖了就知道，我们跟着夫人天天吃得好。蛋羹我们大家一起吃。”
大弟一声不吭的拣了肉放两个姐姐碗里。明双摸摸大弟头：“你们也吃。”
吃完了饭，明双小心问道：“爹，娘，是不是我们走了家里出了啥事？日子怎的过得这般难？”
明双娘抹着泪高兴道：“不难！你们夫人给的钱，给你爹爹把腰治好了。这不，你们爹爹治腰的时候不能下力，他就在家编点箩筐卖。后来你祖母病了一场，钱就花得差不多了。”接着道：“你爹爹伤好了，和你大弟找了个粮铺子的活。家里你小弟帮着我浆洗衣服。这不一年多，我们就攒了五两多银子了，到时候你们做够了六年允许赎身的时候，我们就能攒够钱去赎你们了。”
明双姐妹看着十二岁瘦弱的弟弟己经在抗大包了。明双担忧道：“爹，娘，大弟还在长身子呢，别让他出力出早了伤了身子。`齐.盛.小￠说^网* _无¨错.内.容`我们姐妹俩己经攒了二十六两银子了，你们别给我们攒钱。”
明燕难过道：“只是爹，娘，这次回来可能很长时间都见不到您们了。我们老爷被调任回了辽东边境任县令。”
明双爹惊道：“任期未满怎的就调任了？而且京郊大县的县令调去边境，不就是被贬了吗？”
明双忙安慰道：“上面的事我们不懂。不过皇上还是看重我们老爷的。”
明双娘不关心政事，但是想到闺女去了辽东那么远，到时候只怕攒够了赎身钱都只够路费了。悲伤涌上心头，捂面痛哭。
一家子都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明双爹道：“娘，双儿燕儿姐妹这一走，我们一家再难见面。我们如今在这京城租人小院，一年也要西两银子，日子也艰难。要不，我们求求明双她们老爷，能不能带我们一家子去？辽东虽说是挣钱少点，但是花用也少。”他走镖的时候去过辽东的。那地方除了冷一些，地多，勤快些饿不死人。
明双祖母愣住了：她一把年纪去远地有些惧；不过想到一大家子能在一处，而且双儿主家是官身待下人也算和气，去了日子应该不算难熬。“家里你做主，你去哪我都跟着。”
明双爹当即做主：“双儿娘，你先把家里收拾好，浆洗的活不要再接了。今天傍晚晾干的衣服收起来，早点送去给主家。我自己一个人租车去城里找双儿主家老爷，看有没有机会？”
燕儿赶紧提醒爹爹：“爹爹，您去了城里让门房通报夫人。主家里夫人能做主，只要夫人应了，老爷不会反对的。”
明双爹让明双娘赶紧给他找身没补丁的干净衣服，自己打了桶凉水去了茅房旁边洗了澡。收拾好自己就出门租车去了城里闺女的主家。
京城里，小桃看到一大捧蔫巴了的菊花枝丫，看了眼婆母——不用猜都是她婆母的主意。笑着搂着闺女：“婉宁啊，你拾了这些花枝回来做甚？”
婉宁认真道：“娘，你不懂。这菊花枝丫种活了，开出好看的花，一盆能换一院子菜。枝丫是我拾的，不过我付了钱的。”
小桃眼睛跳了跳。水生娘尴尬的笑道：“孩子没甚可玩的东西，种死了也不心疼。”
小桃笑着搂着闺女教导：“乖乖啊，你看这花枝捡回来了，你种好了真能开出好看的花。自己看也好，送人也好，就是卖钱也好。但是首先，你得学会种不是？”
婉宁点点头。小桃继续道：“这菊花啊，用枝丫插也行，用根种也行。那到底怎样才能种好呢？有个厉害的人氾胜之就专门记录了怎么种好这些的书；还有本《齐民要术》也是记录怎么种才能种好的书。你大了就可以学会认字，自己会看书，就会种出好看的花来；不单种出好看的花，还可以种出大的瓜，种出结的好的粟子……”
“娘的意思，书中就能教？”
小桃笑着：“书中说的是方法，但是想种好，还得自己动手多琢磨才行。”
“那我祖母不会认字，还不照样能种出一院子菜来！”
水生娘笑得眼角皱纹挤成一堆：“乖孙女，你想吃啥，祖母去安排。”
小桃笑道：“对啊，祖母呢是有经验的人，她自己亲自教给你，你好好学就能把祖母的经验学了去。那像氾胜之这样的呢，他把他知道的记录下来，可以让千千万万的人跟着学。”
婉宁瞟了眼祖母脸上收起的笑容：“祖母，我到时候学会认字，把那甚娘说的氾胜之的法子学会，旁人的孙女都没你孙女厉害了。”接着问，“对了娘，还有本啥书啊？”
“《齐民要术》。”
“行，娘！等我明年就跟着你认字。到时候我学两本。”
水生娘高兴道：“你要真能早早的认完两本书的字，你想吃啥，祖母都给做啊！”
景宇进屋笑道：“哟，我们婉宁要成才女啊？”
婉宁认真点着头：“要成才女，还要会种菜、种花、种粟子。”
水生娘得意地夸道：“真不知道这孩子随谁？她爹小时候可没这么灵光。”
水生进屋笑道：“娘啊，孩子可不能这样成日夸，得叫她踏踏实实的。”
婉宁从她娘腿上滑下来，拉着祖母手：“你都要叫我当才女，快去把您的钱拿出来，我让长平叔去给我买那两本书去！”
水生娘面色不自然的道：“现在买早了，买了你也不识字。”
“祖母您不舍得买给我算了。爹爹，您给我买！等我种了花出来卖了钱，给你买好吃的，孝敬您。”
水生娘撇嘴道：“叫你一天吃饭，你尽吃些心眼子，肚子里装的全是心眼子！成天就知道抠你祖母银钱。”水生娘肉疼的摸了银子出来，“长平啊，多跑几家，找家便宜的买啊。”
长平接着银子只是笑。
水生娘挥手道：“快去吧，免得这机灵鬼缠我。”
水生笑道：“娘，你这可能不够。”
水生娘惊得差点跳起来：“五两银子还不够？”
水生笑道：“稍好一点的是贵，估计得五六两银子一本。”
婉宁低头失落道：“祖母不疼我，舍不得给我买好的。您有不少银子，怎的不拿出来？”
水生娘戳着孙女头：“银钱不攒着，两下花光了，遇到要用银钱的时候怎么办？”边说边走，“等着，我再去拿。”
小桃笑道：“娘，我这有呢。”让春月给了长平十两银子。
水生娘赌气道：“小桃你的拿回去！我来买书。书买了，婉宁你明年不好好的给我认字，书就留起来给你弟弟！”
婉宁道：“我好好认字，书也给弟弟使。我是好姐姐。”
水生娘小声道：“果真吃的是心眼子。”边说边让长平跟她走，去她屋子拿钱去。
水生笑着刮着闺女鼻子：“以后可不能这样和祖母说话，知道不？”
婉宁在老爹耳边悄声道：“你今年多孝敬点你老娘就行了。”
水生脸色难看起来：他闺女除了心眼子比他老娘多，说话简首随了自己老娘！转头心事重重地对小桃道：“小桃，你以后经常带着婉宁识字。”
小桃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