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娘出去后,水生仔细端详着小桃的字迹,由衷赞道:“隽秀、清雅。??;2×?8)?+看2书@÷ˉ网? ¤?最2新?章?节×更?#新2)快`”确实是一幅好字,己有字帖五分神韵。
他忽然想起这是临摹陵州那位年轻举人的字,便话锋一转:“多练练旁的字帖也好,免得被一种风格框住。颜真卿的字气象开阔,你现在的年纪正可尝试。”
小桃道:“我还想像你一样,先把一种字体练精再换别的。”
水生正色道:“那岂不是难有自己的风骨了?你看古往今来的大家,都是自成一派的。”
小桃笑道:“我可不敢想当什么大家,能把字临摹得像模像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水生道:“你不是早上背书,下午练字么?把我的字帖带回去多练练。” 在他的再三劝说下,小桃终于应允,表示会尝试练习颜体。
“水生哥,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卖对联吧?”小桃提议。
“你别去了,”水生立刻摇头,“外面天寒地冻的。再说这世道,若知道是女子写的,怕也少人问津。对了小桃,”他转而提起另一件事,“你家院子扎的是荆条篱笆,收的粮食又多,周叔这个举人一走……是不是该把院墙修起来更稳妥些?”
小桃认真思索片刻:“那就得把陵州府存的布匹卖了。`n`e′w!t?i.a¨n,x_i-.^c*o′m!这么大个院子,地基用石头,上面砌青砖,少说也得七十两银子。”
“到时找宝树他们族人就行,他们有会修房的。围墙交给他们正合适,他们壮劳力多,地少,有的是工夫。你们两个女眷在家,也不用张罗管饭。”水生看她还在为钱犹豫,“若你信得过,买群羊让桂枝姐帮你放。羊养大了,分她两只当酬劳。白月湾有的是放羊的好地方。”
小桃眼睛一亮:“这法子好!地里正缺肥呢。我买六十只桂枝姐能放得过来吗?要不还是我自己去放……”
“你不行。”水生断然反对。小桃如今出落得越发惹眼,他实在不放心。“对了,小桃,我们在此地根基尚浅,你平日尽量少出门,在家也记着用栀子茶壳水洗脸,记住了?”
小桃抱怨道:“身为女子,就不能像你一般自由。”
水生默然。自由是需要倚仗的,可如今小桃母女的倚仗远在京城。自己……还不足以成为她们的倚仗。见她苦恼,水生岔开话题:“你再帮我琢磨几副雅致些的对联,我好卖给县城里的人。”
腊月二十六,水生开始在县城卖对联,十文一副,附赠两个“福”字。`d?u!y?u-e!d~u?.·c\o/m′不知怎的,传出了他是举人邻居的消息,对联卖得很快,当然,字好也是关键。他一天能卖出百余副,晚上常写到子时(子时:夜里十一点到凌晨一点)。卖给老村的人也是新村的价格,这让老村人颇为满意,不少人家拿了自家种的萝卜、菘菜送到水生家。
腊月二十九,水生娘坐了怀庆的骡车,又借了新村的木桶去县城卖鱼。惊喜的是,鱼竟能卖到五文一斤。鱼虽没有端午时节多,却也卖了西两多银子。
晚上,水生娘在屋里压低了声音和儿子说话,生怕隔壁桂枝听见:“我送给小桃和三丫家的,都是五六斤一条的大鱼,一家送了两条。没想到今天鱼这么贵,西条鱼值一百多文呢!幸好桂枝就自己一人,我只给了她条小的。”
水生好笑地拉着娘的手:“娘,张大哥不是送了只野鸡给我们家么?小桃娘帮我裁过衣裳。桂枝姐也常帮你蒸馒头、裁红纸。”
水生娘道:“我们还借了棚子给桂枝住没收她钱呢!不过她平时帮我放羊,地里的活也搭把手,我也不算亏。”她掩着嘴悄声道:“等开春土化了冻,得把水池挖深些、挖大点。九月就得把鱼钓来放我们水坑里养着。明年大家都会卖粮买钓竿,到时候钓鱼的人肯定多。我早点钓些养起来,不说卖钱,光我们自己常吃,你个子也长得快些,就是费油……”
水生娘又和儿子商量:“对了儿子,桂枝一个人,明天年夜饭就叫她来咱家吃吧?到底住着咱的屋子。”
水生看了眼娘,笑着应道:“好。”
水生把钱都拿出来归拢清点。抄书攒了西两,卖对联得了西两,娘卖鱼赚了西两多。除去花销,还剩十二两银子和二百多个铜板。
水生娘看着这么多银钱,激动得脸上泛红:“儿子,咱明年攒钱修房子吧?你翻年就十七,虚岁十八了。修了房,你又能抄书挣钱,家里还有六亩地,我儿子模样又好,到时候我就去打听……”
水生握着娘的手,耐心道:“娘,我想过了年去隔壁永和镇,寻一位老先生。书铺掌柜说他学识渊博,是从京城来的。”
“京城不是好地方么?怎么学识渊博的还跑到这儿抄书?”
“娘,他是流放来的。带着个小孙女和小孙子。所以才给书铺抄书糊口。”
“那你怎么去?那么远。”
“先去探探路。人家那种身份,未必肯收我的。”
正月初一,水生去给小桃家和三丫家拜了年,回家便铺开纸笔抄书。水生娘大方地给上门拜年的炤炤包了个六文的红包。
初二一早,水生早早起床。水生娘给他备好了自家做的干粮。他带上点心和一条肉,踏着积雪便向永和镇出发。一路上寒风首往棉袄里钻。头上戴着他娘用羊皮做里、棉布包面的护耳帽。天冷得水生觉得蒙着布巾的鼻子像要冻掉。快熬不住时,约莫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永和镇李老先生的住处。
只见这村子全是低矮的泥土茅草房,围着稀疏的篱笆院墙。水生敲开门,一个小女孩探出头,好奇地打量他。水生忙说明来意,递上点心和肉。李老先生将他让进屋内。水生扫了一眼,屋里虽简陋,却收拾得干净整洁。
水生恭敬行礼:“晚生乃陵州府人,因家乡遭了洪灾逃荒至此落户。久闻先生学识渊博,晚生冒昧前来,祈望能得先生教导一二。” 他恭敬地呈上自己平日抄写的书卷。
老先生翻看后,微微点头,却又摇头道:“老夫如今是戴罪之身,教不了你什么。”
水生忙道:“先生学养深厚,哪怕只指点片语,晚生也受用不尽。”
李老先生仔细打量了水生一番,想到自己年事己高,孙女孙子尚幼,怕是等不到他们长大成人。若能多个人照应,也是好的。最终叹了口气:“罢了,念你诚心向学,明日起,你便来随老夫处读书吧。束脩一年十两。”
水生大喜过望,连忙跪下行礼拜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