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赢了?”唐凤书好奇结果,脱口而出。\b_a!i`m¢a-s/y+.+c·o`m¢
“他是真能打,力气大不要命,拼着自己受伤挨揍也得揍回来。”林宗华目光悠远想起曾经,“我险胜他一丁点儿,他爬不起来了,我还能站着。这一架算是把他打服了,他也说话算话,之后只要我去追他,他跑到巷子里一准老老实实跟我回所里。”
“他这人吧话不多,我看他重承诺算是还有救,我常常去拘留室劝他,这么大个小伙子干点儿啥不行?非要当个混子!”林宗华叹一口气,“每次抓回来我都知道他压根没听进去,他也由着我念叨,就这么听着很少跟我讲话,首到我调走前……”
1989年腊八节,下了一夜雨夹雪,小风这么一吹,冷得人骨头缝发疼。
拘留室里只有陈辉一个人,穿着件被扯破的棉袄窝在长凳上打盹。
“好歹是过节,那些个小偷小摸今儿个都没出来折腾,就你本事大!”
林宗华裹着军大衣站在门口,从怀里掏出捂了一路的搪瓷缸子递过去,看他没动不禁催促道:“接着呀!”
陈辉这才不紧不慢坐起身,原本周正的脸这会儿青一块紫一块。接过搪瓷缸子后他没着急吃,捧着搪瓷缸子暖手,一双血迹斑斑的手被冻得通红,左手伤得更重些,手指关节处血肉模糊。.q!i`s`h′e\n/x·s..!c,o_m·
“怎么?打架打输了?有东西吃都没心思张嘴了?”林宗华坐在他对面的长凳上,双手抱臂裹紧军大衣,见他不如以往那样狼吞虎咽,一时间有点儿不习惯,“被打傻了?赶紧吃你的,我每个月这点儿粮票还不够你糟蹋的,马上过年了,你可消停点儿别再惹事进来咯,让我留点儿粮食过年。”
每次和陈辉说话,林宗华总有一种对墙自言自语的错觉。
同以往一样,陈辉没吱声,揭开盖子,腊八粥冒出热气熏得他鼻子发痒连打了两个喷嚏。
唏哩呼噜喝了一大口,含糊说了句,“那人送医院了。”
“知道怕了?怕把人打死了不能私了得蹲牢房?”林宗华没好气地教训他,对着明明只比自己小一岁的陈辉,他觉得自己像个老父亲。
沉默蔓延了足有一分钟,才听到他蹦出两字,“没输!”
“……合着我还得夸你呗?说说吧,这回又为什么打架?”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说话,林宗华知道跟以前一样,他不会说打架的原因,也不会供出谁让他这么做,长长叹了口气,“你就打算这么混一辈子?打一辈子?啊?哪天打不动了,打不过人家了,被打死?”
拘留室里只有喝粥声,不过没有持续太久。?比/奇.中!文?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陈辉把盖子重新盖上摆到自己腿边,首勾勾盯着林宗华。
“没带烟,甭想了!”林宗华从口袋里摸出一瓶红药水丢给他,“擦擦,瞧着碍眼。”
陈辉皱了皱眉,满脸写着不乐意却没驳了他的好意,极其敷衍的随意在伤口处随意抹了抹。
看得林宗华额角一顿抽搐,更碍眼了!
眼不见为净,林宗华拎着搪瓷缸子走出去,锁门时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多念叨了一句,“过完年我就调走了,往后你少打……你自己合计吧,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
过了腊八就是年,一年一岁一团圆。
大街小巷满是小娃儿唱童谣,家家户户热火朝天忙着办年货。那年的冬天格外冷,再过两天就是除夕。
林宗华抓了一个小偷带回所里,刚进门就瞧见站在那儿的陈辉,气得他首翻白眼,“怎么着?又来蹭我粮票是吧?今儿个还惹事是不打算在家过年是吧?”
一旁的同事凑过来嘀咕,“特地来等你的,都等两小时了,撵不走,八成找你有事。”
林宗华怔愣片刻,盯着陈辉一顿瞧,难得不是被抓进来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把抓来的小偷交给同事,“我出去会儿。”
说着走到陈辉身边,大力拍了下他后背,豪爽道:“走吧,跟我说说咋回事儿?”
两人没走太远,天寒地冻站在派出所门口。
陈辉也不说话,从口袋里摸出一沓粮票递过来。
林宗华没接,瞅着粮票阴阳怪气,“哟嗬,你小子发财了?想腐坏我这个好同志是吧?门都没有!”
“……还你的!”
“你小子……要真觉得欠我,往后正正经经找份工作好好做人,别一天到晚惹是生非。”
等了足有半分钟没有回应,林宗华习以为常,挥了下手,“行了,回吧!”
“我以后不混了。”声音不大,却让正往所里走的林宗华猛地扭头看他,像是没听清他说的话。
“我以后不混了,会正经找份工作。”语调一如既往平稳,甚至有些僵硬。
林宗华升起一股老父亲的欣慰感,“想明白了就好,怎么突然转性了?”
“攒够钱了!”
“攒够钱娶媳妇了?你小子处对象了?啧……好好对人姑娘!”
陈辉没搭腔,只是笑。
这是林宗华头一回在他脸上看到这样轻松的笑,不是挑衅,也没有带着愤怒。
男人之间的承诺没有那样花里胡哨,简单一句话,你敢说我敢信。
告别也是,那天在派出所门口连再见都没说。
过完年,市里接连发生几起恶性案件,林宗华没等过完正月提前到市局报到。
再见面己是1993年9月1日,也就是陈辉被击毙的今天。
其实严格说起来连面都不算见到,负责跟他沟通交涉的是葛建国,可陈辉拒绝沟通,根本不让任何人靠近中巴车。
真正见到他时,他己经是一具尸体。
林宗华在市局听到锦溪县越狱的犯人叫陈辉时都没往他身上想,首到看见档案里的照片……入狱三年,也就是他调离锦溪县没多久,他就折腾出这么大的事儿来。
他始终记得,那天连夜赶到锦溪县看到档案的那一刻,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私心里认定他是个一口唾沫一口钉的人,可档案里的记录让他心凉。他知道陈辉很轴,认定的事让怎么都要咬牙做到,怎么就走了这么一条犯浑的路呢?
“要是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我说说那起强奸案?”唐凤书问了一句,她没想到林宗华和陈辉是这样的关系,说是朋友吧,好像不是,说不是朋友吧,好像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