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郊荒滩的“台田鱼塘”工程在万众一心的劳作下,骨架己成,沟渠纵横,台田初具规模,引来的淡水正日夜不息地冲刷着盐碱,只待耐盐的“盐角草”、“碱蓬”种子播下,让这片死地焕发生机。,微?趣+小·说·网~ ′免*费_阅/读?
大船龙骨己在船坞铺设,围海养鱼所需的巨木、石料正从各处源源不断运来,由周县令亲自督管,再不敢有丝毫懈怠。
稻种也己分门别类,妥善保存,静待归途。
诸事暂定,林晚难得有了半日闲暇。
在赵寡妇和两名便装护卫的陪同下,信步走入临海县城的市集,想亲眼看看“联保社”在基层的运转,感受一下这座海边小城悄然变化的脉搏。
市集比往日热闹许多。
挂着“临海联保分销点”桐油木牌的铺面里,人流如织。
新腌的银刀鱼干、熏得金黄的鲅鱼段、分拣整齐的各类海贝、还有水灵灵的生蚝肉,都盖着清晰的徽记,明码标价。
妇人们提着篮子,精打细算地挑选着,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肉铺前更是排起了长队,案板上新鲜的猪肉、羊肉散发着诱人的气息,买肉的人明显多了起来,伙计剁肉的刀声响亮有力。
“托郡主的福,这日子总算有点油水了!”一个提着一条五花肉的老汉,嗓门洪亮地对同伴感慨,“家里小子天天嚷着要吃肉,以前哪敢想?现在工分能换钱,偶尔也能割上二两解解馋!”
“可不是嘛,”同伴附和着,手里也拎着一条熏鱼,“以前闻着肉味都心慌,现在家里隔三差五也能见点荤腥了。”
林晚听着,嘴角微弯。
能填饱肚子,能吃上肉,这是最朴实的满足,也是她所做一切最基础的回报。
然而,当她目光扫过蔬菜和水果摊位时,眉头却不易察觉地蹙了起来。
与肉摊、鱼摊的热闹相比,这边的生意明显冷清许多。,x.i^a,n¢y¢u?b+o¢o·k+.·c\o?m·
水灵的白菜、翠绿的芥菜、圆滚滚的萝卜、还有少量从内陆运来的梨子、橘子,虽然也盖着联保徽记,品质上乘,但问津者寥寥。
几个摊主百无聊赖地守着摊子,偶尔吆喝两声,也少有人驻足。
一个穿着半旧棉袄、手里拎着一条小海鱼的老丈,在菜摊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走开了。
林晚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在一个相对僻静的巷口,她示意护卫稍停,自己则快步上前,温声问道:“老丈请留步。”
老丈闻声回头,见是一位衣着朴素却气度不凡的年轻女子,有些局促地停下脚步:“姑娘有何事?”
“方才见老丈在菜摊前似有犹豫,”林晚语气平和,目光落在老丈略显干裂的嘴唇和眼角,“冒昧问一句,可是家中不喜食蔬果?”
老丈叹了口气,摆摆手:“唉,姑娘有所不知。咱们临海人,靠海吃海,鱼虾管够,如今托郡主的福,肉也吃得起了。这菜啊果啊,不当饥,还费钱。有那买菜的铜板,不如多割点肉,给娃子补补身子实在!”说着,他下意识地用粗糙的手背蹭了蹭自己的牙龈,动作间带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林晚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牙龈边缘那抹不正常的深红,甚至有一点点细微的肿胀。
“老丈,您这牙龈……”林晚的声音带着关切,“可是常觉疼痛,易出血?”
老丈一愣,随即苦笑:“姑娘好眼力。老毛病了,不碍事。咱们海边人,常年吃不到几口新鲜菜果,十个有八个都这样!刷牙漱口时见点红,吃饭时硌着硬点东西就疼,忍忍也就过去了。横竖死不了人,就是嘴里不得劲。”
“忍忍就过去了?”林晚的心微微一沉。她环顾西周,仔细观察着市集上来往人群的面色和口唇。
果然,不少人的唇色偏淡或暗沉,皮肤略显干燥粗糙,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纪和长期出海的渔民,面庞黝黑之下透着一种不健康的晦暗。?如!文¨网^ ¨无-错/内!容·
联想到之前走访渔村时,也常听妇人抱怨家中老人孩子“口舌生疮”、“牙根子老出血”。
这不是个例,这是临海县普遍存在的“隐疾”!
林晚立刻转身,对赵寡妇低声道:“去县衙,找周县令!”
周文焕正在后堂审阅“台田鱼塘”的物料清单,听闻郡主急召,心头一跳,以为出了什么纰漏,慌忙整衣冠迎了出来。
见到林晚沉凝的脸色,更是忐忑:“郡主,可是下官哪里安排不妥?”
林晚没有寒暄,开门见山:“周县令,本郡主今日巡视市集,发现一桩关乎临海万千生民健康的大事!”
“大事?”周文焕心头一紧,“请郡主明示!”
“本郡主见市集之上,肉鱼售卖火爆,而新鲜蔬菜瓜果却少人问津。询问百姓,皆言鱼肉可饱腹强身,蔬果价贵且‘不当饥’,故而少食或不食。”
林晚语速平稳,却字字清晰,“然而,本郡主细观百姓面色口唇,发现多有唇色无华、皮肤干燥、牙龈肿胀出血、口舌生疮之症!此绝非小恙!”
周文焕有些茫然:“郡主,这……这似乎是海边常有的‘上火’之症?下官有时也……”
“非是寻常‘上火’!”林晚打断他,目光如炬,“此乃体内‘营气’失衡,‘生机’匮乏所致!周县令,你可知人若长久只食肉鱼五谷,不沾新鲜菜蔬果品,会如何?”
她不等周文焕回答,便用最首白、最能让这个时代人听懂的语言,揭示了可怕的后果:
“初时,不过口舌生疮,牙龈肿胀,稍稍触碰便血流不止,令人疼痛难忍,寝食难安!”
“继而,皮肉失去光泽,伤口愈合极慢,身上磕碰一下便青紫淤血,久久不散!”
“再甚者,体内‘营气’枯竭,‘生机’断绝,邪毒内侵!人会变得异常虚弱,先是浑身乏力,关节疼痛如针扎,继而高热不退,皮下渗血,最终……七窍流血,脏腑败坏而亡!此症一旦爆发,无药可解,如同海上无风之浪,悄无声息便能吞噬人命!”
林晚的声音并不高亢,但那描述的景象却让周文焕听得毛骨悚然,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七窍流血,脏腑败坏而亡?这……这比海匪还可怕!
“郡主……这……这‘营气枯竭’之症,竟如此凶险?”周文焕的声音都变了调。
“千真万确!”林晚斩钉截铁,“临海地偏,本就少蔬果种植,百姓又因认知所限,轻视菜果之利,长此以往,此症必如瘟疫般蔓延!届时,纵然台田丰收,大船满载,蚝业兴旺,若百姓体弱多病,甚至壮年夭亡,这富庶又有何根基可言?临海岂不是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周文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彻底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郡主不是在危言耸听,这是在点醒他一个被所有人忽视的、足以动摇根基的巨大隐患!
他想起自己偶尔刷牙时牙龈渗出的血丝,想起县衙里几个老吏常年口角溃烂的毛病,顿时不寒而栗。
“郡主教诲,如雷贯耳!下官愚钝,险些酿成大祸!”周文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冷汗涔涔,“下官这就办!立刻办!”他再无半分犹豫,对郡主的指令奉若圭臬。
他猛地起身,几乎是吼着对门外候命的胥吏下令:
“传本县急令!即刻起,凡我临海‘联保社’登记在册社员户,每户每月,必须以其工分兑换中,强制划出至少一成份额,用于购买‘联保社’供应的新鲜蔬菜或应季水果! 具体品类、数量,由‘联保社’按户调配供应!此乃‘保命份额’,不得以任何理由拒兑、转兑或克扣!违者,扣除当月部分工分,并公示批评!各分销点、各村‘联保社’负责人,务必晓谕到每一户,讲清利害——此非苛政,实乃救命之策!告诉他们,郡主说了,‘鱼肉饱腹长力气,蔬果护命保根基!’ 想吃肉,也得有命吃,有牙口吃!”
“同时,以县衙名义,火速派人前往邻近州县,不计成本,大量采购各类新鲜蔬菜、易储水果!优先供应‘联保社’各分销点!确保供应充足!价格……价格由县衙补贴一部分,务必让百姓用得起!”
命令如同疾风骤雨般下达,整个县衙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周县令亲自坐镇,一道道加盖官印的文书飞快发出。
胥吏们骑着快马奔向各个联保社分点和村庄,将这道关乎性命的强制令和通俗的警告——“不吃菜果,小心牙烂血流,重则暴毙!”传遍临海的每一个角落。
林晚看着周文焕雷厉风行的动作,微微颔首。
矫枉必须过正,尤其是在认知尚未完全扭转之时,强制的引导是必要的。
她相信,当百姓们感受到身体的变化——牙龈不再轻易出血,口疮愈合,精神更好时,自然会理解并主动接受。
临海的鱼虾、蚝肉、即将出产的改良粮米打开了通往富庶的销路,带来了真金白银。
如今有了这底气,周县令在保障民生健康上,也终于能放开手脚了。
市场里,很快出现了更多种类的蔬菜,甚至有了少量珍贵的南方柑橘。
虽然最初有些抱怨“工分又被扣了买菜”,但在里正、组长反复宣讲那可怕的“营气枯竭”症,尤其是那句“郡主说,不吃蔬果会七窍流血死掉”的通俗警告下,抱怨声渐渐被对健康的重视取代。
菜摊前,终于也排起了队伍。
临海县城,在咸腥的海风里,渐渐弥漫开一丝属于陆地的、鲜活的生机。
与此同时,一队轻骑在夜黑后悄悄出发往京城方向而去。
(林家兄弟高光时刻即将到来,大家可以期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