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乱葬岗那夜之后。\r?u?w*e+n?5·.-o,r/g`
苏青竹就一首在躲着秦明。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感激?
自然是有的,那是救命的大恩。
尴尬?
也有。
自己身为捕快,却要一个仵作来救,传出去脸面都丢尽了。
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混杂着敬畏与迷惑的复杂情绪。
她脑海里,总是控制不住地回想起,秦明那一刀劈出的风采。
那不是刀。
那是一道光,一道撕裂了黑夜,也撕裂了她所有认知的光。
……
傍晚。
衙门后院的空地上,苏青竹正在练刀。
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贴在脸颊上,她却浑然不觉。
她的刀法,是家传的【披风刀】,讲究一个势大力沉,勇猛精进。
可今天,她的心乱了。
手里的刀,也变得格外沉重。
她眼前浮现的,是段天德。
那是她心中真正的大侠,武功高强,名满江南,顶天立地。
可就是这样一位先天境的高手,死了。
死在了那座破庙里,死得无声无息。
每当想到这里,她都会感到一阵冰冷的恐惧。
能杀死段大侠的凶手,该是何等的恐怖?
但紧接着,另一个身影便会浮现在她心头。
秦明。
那个清秀、沉默,总是独自一人待在停尸房的少年。
她亲眼看到,在破庙里,所有人都被段天德的尸体和那股强者余威吓得不敢靠近。+w.a*n^b~e¨n?.^o*r+g.
连府城来的张司吏,都一脸凝重。
唯有秦明,走了上去。
他蹲下身,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潭,没有半分畏惧。
他伸手,触摸那具曾是先天高手的尸身,就像触摸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物什。
然后,他站起身,用平淡的语气,条理分明地,说出了连那些府城高手都看不出的门道。
那一刻的秦明,在苏青竹眼中,也有一种“强大”。
那不是段天德那种,横刀立马,气吞山河的强大。
而是一种隐藏在平凡外表下。
足以洞穿人心,看透世间一切虚妄的。
智慧的强大。
她忽然有些理解了。
理解了秦明在青蛇帮和黑沙帮一案里。
那看似冷血无情的“祸水东引”。
那不是冷血。
“在这个世道,能活下去,能让更多无辜的人不被卷进来,就己经很了不起了。”
他说过的话,在耳边回响。
那是一种,她这种被父亲保护得太好,一门心思只想伸张正义的人,所不具备的生存智慧。
“呼……”
苏青竹收刀而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看着远处秦明小屋的方向,紧紧咬着嘴唇,眼神变幻不定。
最终,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提着刀,走了过去。
……
秦明正在院子里擦拭他的【惊蛰】。
他动作很慢,很仔细。
一块柔软的鹿皮,顺着冰冷的刀身,从刀柄一首擦到刀尖。¨二\芭+墈¨书!王+ /最^鑫.漳,节+哽*新*筷\
阳光照在刀锋上,泛起一圈圈森然的冷光。
他听到了脚步声。
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院门口,神色有些局促的苏青竹。
“有事?”他问,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我……”苏青竹看着他,和那把让她心悸的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本是想来问问,最近城里一件小小的失窃案。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在这种人面前,问这种小事,实在有些可笑。
她的目光,落在了秦明手中的刀上。
“你……你的刀法,很厉害。”她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
秦明看了她一眼。
“还行。”
苏青竹被这两个字噎了一下,脸上有些发烧。
她深吸一口气,索性不再拐弯抹角。
她提刀,在院中拉开架势。
“我有一招,练了半个月,总觉得不对劲。你……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说完,她有些紧张地看着秦明。
她不确定秦明会不会答应。
在她印象里,秦明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
秦明没说话,只是拿着鹿皮继续擦刀。
他的目光,扫过苏青竹的姿势。
苏青竹心中一黯,以为他是不愿意。
她正想收刀离开。
却听见秦明那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出刀。”
苏青竹一怔,随即大喜。
她娇喝一声,手腕一抖,长刀化作一道匹练,当空劈下。
刀风凌厉,是【披风刀】里,攻守兼备的一招“回风拂柳”。
这一招,讲究以守为攻,用刀身卸去对方力道,再顺势反击。
可她使出来,总觉得有几分凝滞。
刀光敛去,她有些期待地看向秦明。
秦明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鹿皮。
他看着苏青竹,摇了摇头。
“你的肩太紧,腰力没用上。手腕是活了,可根是死的。”
苏青竹愣住了。
这话,她爹也说过,可她一首不明白“根是死的”是什么意思。
秦明站起身。
他没拿刀,只是随手捡起一根枯枝。
“看好了。”
他走到苏青竹面前。
“再来一次。”
苏青竹压下心中的惊疑,再次使出那一招“回风拂柳”,向秦明当头劈去。
这一次,秦明没躲。
就在刀锋将要及身的刹那。
他动了。
手中的枯枝,轻轻一扬,像是情人温柔的抚摸,点在了苏青竹刀身的侧面。
一个微不足道的角度。
一股巧妙到极点的力道。
苏青竹只觉得,自己那势大力沉的一刀,像是劈进了棉花里。
所有的力道,都被那根小小的枯枝,引向了一边。
她身形一个趔趄,空门大开。
冰冷的枯枝,己经停在了她的咽喉前。
分毫不差。
苏青竹呆住了。
她握着刀,僵在原地,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她感受到的,不是武功上的差距。
而是一种,境界上的碾压。
秦明收回枯枝,随手扔掉。
“刀不是用来硬碰硬的。它是你手臂的延伸。你要去感受它的力,引导它的力,而不是跟它较劲。”
这是【浪子回头剑法】里的精髓。
剑理与刀理,在某些地方是相通的。
说完,他便坐了回去,继续擦他的刀,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院子里,一片死寂。
只剩下苏青竹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很久。
她才试探着将秦明刚才的话,融入自己的刀法中。
她闭上眼。
去感受刀的重量,去引导刀的去势。
然后,她猛地睁开双眼,再次挥出一刀!
呼——
这一刀,没了之前的凌厉,却多了一种圆转如意的流畅。
刀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成了!
困扰了她半个月的瓶颈,就这样豁然开朗!
苏青竹缓缓收刀,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转过头,看向那个坐在石凳上,专注擦刀的少年。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清秀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淡金色的轮廓。
他的神情,还是那么平静,那么淡然。
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不足以在他心中,掀起一丝波澜。
这一刻。
苏青竹眼中的秦明,形象彻底变了。
不再是那个有点冷血的同僚,不再是那个救过自己性命的神秘高手。
而是一个如山似海,深不可测的存在。
她看着他。
眼中闪烁着一种异样光彩。
那光彩里,有敬佩,有感激,有好奇。
还有一丝,少女情窦初开的……
崇拜与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