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厚照想自己问计,杨廷和不慌不忙应道:“以臣之见,开中法本无弊病,只不过用人不贤罢了。`墈`书·屋+ -免!废+岳′犊/
若是陛下启用贤明之人,来推行开中法,必能实现太祖当年的效果。”
朱厚照听了开中法的详细缘来之后,己经大致了解此法的利弊。
当杨廷和提出恢复开中法的建议时,朱厚照不以为然。
世间没有亘古不变之事,自然也无万世不改之法?
开中法虽能解决明初弊病,却未必能解决如今的问题。
先不论其他,如今盐引泛滥,当务之急,势必要控制盐引发放。
可若是严格控制供应量,商人获取盐引后,必然会囤积食盐。
一旦食盐供应不足,价格就会大涨。到时候恐怕会民意沸腾,天怒人怨。
“此事涉及朝廷根本,容朕思量一番。”
尽管朱厚照努力在隐藏情绪,但还是让杨廷和感觉到了,朱厚照对自己提的方案不感兴趣。
这让杨廷和更加疑惑,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不成?
在杨廷和看来,这绝不可能。
朱厚照在皇太子时,虽然聪慧,可十分贪玩,读书就不用功。
如今到了这个年纪,也不过是读过几本儒家经典罢了。
至于经济学的典籍,别说涉猎,恐怕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怎么可能会有食盐之法?
杨廷和还要再谏言,却看到朱厚照慢慢端起了茶杯。?齐^盛\暁^说?枉¢ ,耕^辛,蕞?全?
杨廷和瞬间会意,躬身行礼说道:“日讲之后,臣又叨扰了许久,陛下想必有些倦了,请容臣告退。”
朱厚照放下茶杯,缓缓说道:“先生给朕献上的策论,朕闲暇时,会仔细研读。”
杨廷和不再多言,行礼后离开了文华殿。
看着杨廷和离去的背影,朱厚照重新拿起奏疏看了两遍。
杨廷和提出几个问题,也给出了解决方案,虽然方案能解决一时的问题,可这种结果并不是朱厚照的想要的。
他从后世而来,来到这个世上,想要做的是改天换地,是万古无一。
不是小修小补,去做一个守成之君。
以杨廷和的才智,朱厚照绝对相信,杨廷和能给出更好、更具颠覆性的建议。
可惜他终究没有迈出那一步。
这也不能完全怨杨廷和,毕竟想要大刀阔斧进行革新,必然会得罪固有阶级的利益。
这些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有时候,改革更需要的是勇气,破釜沉舟、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勇气。
杨廷和慢慢向殿外走去,心情有些低落。
他本以为凭借自己的一番谏言,必然能让朱厚照对自己赞赏有加。
可谁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满腹经纶,风华绝代的少年天才,如今己经年近半百。
心中的功业未建,只剩下满眼寂寥。~x`w′d+s*c-.?c?o¢m*
这样的局面,杨廷和不甘心。
可如今他除了等待,似乎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刚走到殿外,杨廷和就发现李东阳还没有离去,而是静静站在那里等候。
杨廷和走上前,行礼问道:“李阁老是准备去觐见陛下吗?”
李东阳缓缓摇头,目光深邃,似乎想把这所有的一切都看透。
“我在等你。”
“等我?”杨廷和故意装了有些诧异,“不知阁老在此等我,所为何事?”
李东阳首言不讳说道:“介夫不讲甘露之变,却讲了苛政猛于虎,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日讲虽然形式简单,但讲课的内容,却是需要内阁严加审核。
关于审核,内阁给出的理由很官方,是为了陛下思想纯正,怕陛下被奸邪之言所蒙蔽。
可明眼人谁都知道,内阁无非想通过这种方式,在潜移默化中,对天子产生影响。
对于这个答案,杨廷和早己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倒也不慌不忙。
“陛下性情我最清楚,阁老讲完《大学》、费宏讲完指鹿为马之后,我在陛下眼中看到一丝不耐烦。
此时若是我继续讲甘露之变,一旦惹怒了陛下,恐怕会适得其反。
内阁想要清除刘瑾,在我看来,此事应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要不然恐会适得其反。”
李东阳缓缓点头。
“介夫觉得刘瑾这个人,是除之而后快,还是将他从陛下身边驱离?”
“天子乃至情至性之人,若是将想将刘瑾斩杀,陛下必然不会同意。
不如将他暂时从陛下身边驱离,就能杜绝他对于陛下的影响。”
“若只是将刘瑾驱离,陛下念及旧情,对刘瑾重新启用,这件事恐怕又回到了原点?”
杨廷和满不在乎说道:“只要刘瑾离开陛下的视线,杀刘瑾就像杀一条狗,有何忧虑?”
李东阳缓缓点头,他素来知道杨廷和的才华和见识。
这些年杨廷和看似官职不高,在李东阳的授意下,可每一次对他的任用,都颇有深意。
詹事府少詹事,这个官职虽然没有实权,却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职责,教导皇太子读书。
皇太子是储君,是大明天下未来的主君,只要与皇太子搞好关系,一旦储君登基,何愁不飞黄腾达,位极人臣?
很显然杨廷和凭借着出色的能力,成功赢得了朱厚照的信任。
李东阳轻抚胡须,双目含笑。
此人沉稳老辣,见识不凡,很有自己年轻时的几分风采。
若我等徐图刘瑾之事不成,无奈归乡,未来能安大明天下的,必是此人!
“陛下日讲之时,谦和有礼,似乎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两人并肩向外走去,李东阳随意说着。
杨廷和猛然停下脚步,一把抓住李东阳的手臂,说道:“李阁老难道也觉得陛下有些不一样?”
见杨廷和有如此大的反应,李东阳有些吃惊。
听杨廷和话语中,带着一个也字,显然他也感受了不一样。
感受到李东阳诧异的目光,杨廷和感觉有些失态,他慢慢松开李东阳的手臂,慢慢说道:“陛下性情有变,我担心之前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传言?真武大帝梦中开智!
“介夫饱读圣贤书,岂不闻子不语怪力乱神,难道也相信那些传言?”
杨廷和有些沉默,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若不是真武大帝启智,陛下的变化,又如何解释?”
李东阳诺诺不能言。
“或许陛下看来我等苦心劝诫,慢慢变了性情,这也说不定。”
“绝无这种可能。”杨廷和斩钉截铁说道,“自古以来,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遍就会。
陛下的性情,分明有一种历经沧桑般的沉稳。
与之前轻佻好动,完全不同。岂能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
李东阳也没了章法,虽然他觉得此事隐隐有些奇怪。
宫中那些流言,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李东阳无法确定。
显然这件事绝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此事的真相到底如何?
饶是他善于谋略,可遇到这种情况,也有些仿徨无计。
就算他不相信这样的传言,可架不住其他人,都相信这样的传说。
这个时代的文臣自幼苦读圣贤书,看似明悟心性,对于鬼神之道,也深信不疑。
君不见,每次考试前,文昌帝君庙前,香火鼎盛,来来往往,哪一个不是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