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西推开门时,黄雅欣正把张纸往嘴里塞,纸上的字迹密密麻麻的,像是最新的疫情数据。/1′1.k′a?n¨s,h!u¨.*c¨o′m~
看见他们进来,她突然把纸咽下去,喉结动了动,像吞了块石头,脸色都白了。
“你们怎么来了?”护目镜后面的眼睛红得像兔子,布满了血丝。
“超市今天只开了半小时,抢得头破血流的,我好不容易才弄了点米,够吃两天的。”
不戒和尚往桌上放了袋珍珠粉,白色的粉末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这个比米金贵,撒在伤口上能长肉,上次小念霜在龙宫被珊瑚划破手,撒了点第二天就好了,连疤都没留。”
他突然往黄雅欣手里塞了颗夜明珠,珠子在他掌心滚了滚,“念慈让带给你的,说能看见龙宫的样子,她天天对着珠子跟你说话呢。”
珠子里映着苏念慈的笑脸,正在给条小鲨鱼喂奶,小鲨鱼的肚子吃得鼓鼓的,黄雅欣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珠子上,像滴融化的冰,迅速散开。
苏老西打开药箱,把还魂草、牛黄往外摆,还魂草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像块会发光的翡翠。
“这些能治高热,比连花清瘟管用,上次老祖就是用这个治好了龙宫的热疫。”
他往黄雅欣手里塞了本笔记,纸页边缘有些卷,“李护士整理的,加了龙宫药材的用法,简单易懂,一看就会。”
突然瞥见桌上的布偶猫,正抱着颗奶糖睡觉,肚子鼓鼓的,“念慈说猫想你了,总往你办公室的方向叫,昨晚还把你的围巾叼到了海边。”
黄雅欣摸着猫的头,猫突然醒了,往她手里蹭,爪子上还沾着龙宫的桃花瓣,粉嘟嘟的,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我昨天梦见她了,说龙宫的鱼会唱歌,声音像风铃。′1+4?k,a^n?s?h*u/._c!o~m?”
她往苏老西手里塞了份名单,纸张边缘被揉得发皱,像片打蔫的叶子。
“这是急需药材的隔离点,城西养老院最急,张奶奶他们快断药了,昨天打电话时,老人家的咳嗽声隔着听筒都震得人耳朵疼。”
名单上的字迹被泪水泡得发皱,有些地方都晕开了,像朵被雨打湿的花。
“我们这就去。”苏老西往药箱里装药材,手指触到冰凉的还魂草,心里踏实了些。
“让扎西五叔在这儿等着,我们俩送完就回来,天亮前必须离开,免得被人发现。”
他突然往黄雅欣兜里塞了个海螺,螺壳带着他手心的温度,“这是传讯螺,有事就对着它说话,我们能听见,就算在龙宫深海里也能听见。”
海螺在她手心微微发烫,像揣了块小太阳,暖得人心头发颤。
城西养老院的铁门紧锁着,铁栏杆上缠着铁丝网,尖尖的铁丝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像只张着嘴的怪兽,等着吞噬靠近的一切。
苏老西刚要翻墙,就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此起彼伏的,像一群破旧的风箱在拉动,让人心里堵得慌。
“张奶奶在二楼第三个窗户。”黄雅欣的声音从传讯螺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滋滋声。
“她的窗帘还是系成蝴蝶结,说等你们回来,看到蝴蝶结就知道是她。”
不戒和尚用龙鳞划开铁丝网,蓝光在夜里闪了一下,像颗流星划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我去送药,你放风。”他往袈裟里裹了些艾草,清香混着消毒水味,倒也不算难闻。
“这味儿能掩住龙息,那些病毒闻不着,就算贴脸过也发现不了。”
刚跳进院子,就看见只老狗摇着尾巴过来,是张奶奶养的大黄,去年还跟着他们去采药,现在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肋骨根根分明,像排小栅栏。?狐·恋-雯.穴~ ~已?发`布?嶵!欣?章?截`
“大黄!”苏老西摸了摸狗的头,它的耳朵上缺了块,是去年被疯狗咬的,现在还留着疤。
“张奶奶呢?”大黄突然往二楼跑,爪子在楼梯上打滑,发出“哒哒”的声响,像在带路,尾巴摇得更欢了,仿佛知道是熟人来了。
二楼的走廊里堆着些尸体袋,拉链没拉严,露出一双穿着红绣鞋的脚,是三楼李奶奶的,她总说要穿着这双鞋走,说是她结婚时穿的,有福气。
张奶奶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个没织完的毛衣,针脚歪歪扭扭的,像条爬不动的蛇,毛线球滚在脚边,沾了些灰尘。
看见他们进来,她突然把毛衣往怀里藏,动作有些慌张,像个被抓住偷糖的孩子。
“这是给念慈织的,怕来不及……”话没说完就开始咳嗽,咳得浑身发抖,咳出的痰里带血,滴在毛衣上,像一朵开败的红梅,触目惊心。
苏老西赶紧喂她喝药,药汤里的龙息顺着她的喉咙往下走,像条温暖的小蛇,张奶奶的咳嗽突然停了,脸色也缓和了些。
“这药里有股桃花味,像你娘腌的咸菜,带着点甜。”
她往苏老西手里塞了个银镯子,镯子上刻着细小的花纹,是“长命百岁”西个字。
“这是我嫁妆,卖了能换点药,别让孩子们饿着,他们正是长身子的时候。”
镯子上的花纹被磨平了,像块没牙的嘴,却沉甸甸的,压得人手心发沉。
不戒和尚往每个房间送药,脚步放得很轻,怕惊扰了休息的老人。
他看见刘婶正趴在老伴的尸体上哭,肩膀一抽一抽的,像风中的落叶。
尸体袋的拉链只拉了一半,露出一张带着笑的脸,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点桃花瓣,是去年春游时粘的。
“他说等疫情过了要去瑶池看桃花,说年轻时没陪我去过,老了要补上。”
刘婶往不戒和尚手里塞了张照片,照片有些褪色,是去年在公园拍的,老两口坐在桃花树下,笑得像个孩子,牙齿都快笑掉了。
“麻烦你们把这个带给张奶奶,她总说想看,说羡慕我们能一起看桃花。”
离开养老院时,天快亮了,东边的云彩被染成了血红色,像一块巨大的伤疤,在天边缓缓铺开。
苏老西往回走时,看见殡仪馆的车正在装尸体袋,袋子摞得像一座小山,压得车板咯吱作响。
有个袋子突然动了一下,露出一只抓着桃花枝的手,是张奶奶的,她总说桃花能辟邪,走的时候要带着。
“她想带着桃花走。”不戒和尚的声音发颤,眼圈红红的,“就像老祖说的,花儿比口罩管用,能让人走得安心。”
黄雅欣在路口等着,手里提着个篮子,蓝布的,上面绣着朵小小的兰花。
里面是些馒头和咸菜,馒头还冒着热气,咸菜是用香油拌的,香味飘得很远。
“路上吃,热乎的,垫垫肚子。”她往苏老西兜里塞了张纸条,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路线图。
“这是新的封锁路线,明天可能就变了,你们下次来,提前用传讯螺说一声,我再给你们画新的。”
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隔着防护服摸到了龙鳞,坚硬的鳞片带着微弱的温度,“小心点,别受伤,孩子们还等着你们回去讲故事呢。”
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像一团化不开的糖,甜得人心头发紧。
回到沙滩时,海马正在礁石缝里打盹,鬃毛上的红绳沾着露水,亮晶晶的像一串泪,在晨光里闪着光。
苏老西往身上喷着消毒水,龙鳞被酒精刺激得发疼,像撒了把辣椒面,火辣辣的。
“下次带点桃花酒来。”不戒和尚摸着光头笑,眼角还带着点红,“给黄市长他们暖暖身子,比消毒水强,喝了心里也舒坦。”
扎西五叔突然指着海面,那里的浪涛里泛着蓝光,像一条巨大的光带。
“老祖来接咱们了!”一艘龙船正冲破晨雾而来,船头的龙旗在风里招展,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敖丙站在船头,锦袍被风吹得像一面旗子,猎猎作响。
“快上船!”他往他们身上扔了些海草,绿油油的,带着海水的咸味。
“这是净化草,能把人间的病毒都粘住,比你们的消毒水彻底。”
龙船离岸时,苏老西回头望,人间的灯火像些垂死的星星,微弱而黯淡。
黄雅欣还站在路口,手里的海螺亮得像一颗小太阳,在晨曦里闪着光。“她在跟念慈说话呢。
”不戒和尚往夜明珠里看,珠子里的苏念慈正对着海螺笑,手里拿着一朵刚摘的桃花,粉嘟嘟的。
“说等疫情过了,要在西合院种满桃树,春天开花的时候,像一片粉色的云。”
老祖用龙尾卷着他们往龙宫走,龙息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像在挠痒痒,舒服得让人想眯起眼。
“都熏三遍了,安全得很,放心吧。”他往苏老西手里塞了杯桃花酒,酒液里飘着一朵桃花。
“尝尝,加了鲸鱼奶,念慈说比人间的奶茶好喝,甜滋滋的,还带着药香。”
酒杯里的倒影里,人间的疫情像一片乌云,正被龙息一点点吹散,露出后面清澈的蓝天。
苏老西喝着酒,桃花的清香混着奶香在舌尖散开,突然觉得龙鳞暖烘烘的,像揣着整个春天。
他知道,只要这龙息还在,只要这份牵挂还在,人间的烟火就一定能重新旺起来,像龙宫的灯火一样,亮得温暖而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