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西的药铲刚碰到砂锅沿,就听见诊所后门“哐当”一声响,上官曦薇扶着个护士冲进来。¨完. , ¢榊,颤. ,唔¨错/内.容′
姑娘的防护服后背全是汗渍,像幅洇开的水墨画。
“苏大夫!快!李护士烧到40℃了!”上官曦薇的声音发颤,护目镜里的雾气混着泪水。
“第三医院的护士倒了一半,她是偷偷跑出来找您的,说西药不管用,想试试中药。”
李护士突然甩开上官曦薇的手,扶着墙干呕起来,防护服的领口沾着些药渣:“别靠近我……我测了核酸,阳性。”
她的睫毛上挂着泪珠,“科里的王主任昨天走了,才42岁,女儿才上幼儿园……”
话没说完就瘫坐在地,蓝色的口罩滑到下巴,露出起了水泡的嘴唇。
“啥阳性阴性的,先喝药!”苏老西舀起碗滚烫的药汤,往里面撒了把花椒面。
“这是按《验方集》熬的,加了双倍的苍术,保管让你冒汗!”
他蹲下来想喂她,却被李护士躲开,姑娘抓起墙角的酒精喷壶,往自己身上狠狠喷了几下,酒精味呛得人眼睛发酸。
老祖突然用龙尾卷过块屏风,“哗啦”一声挡在李护士身前。
屏风上绣的瑶池桃花被酒精喷得发皱:“隔离个屁!”他往屏风缝里塞了包桃花干,“西王母的东西,比防护服管用。”
龙爪在屏风上拍了拍,红绳的微光透过木缝渗过去,“当年我在昆仑战疫,伤员都是扎堆喝药,哪来这么多讲究。”
“龙皇这就不懂了。”清虚子抱着算盘进来,算珠上沾着些黄连末。
“现在的病毒比上古瘟疫狡猾十倍,昨天道观的刘道长就是给病人扎针时染上的,今早咽气前还在抄药方。”
她的手指在算珠上顿了顿,“欧阳震华刚发消息,全市的医护人员感染率超过三成,殡仪馆的车都排到国道上了。′微^趣,晓?税′ \已-发?布`蕞!欣-漳\結-”
这话让周晓岚手里的消毒喷壶“啪”地掉在地上,壶嘴磕在青石板上,弯成了个月牙。
她刚要去捡,就被苏小虎拉住,小家伙指着窗外喊:“妈妈你看!张奶奶家的窗帘掉了!”
大家抬头看去,三楼的蓝布窗帘正耷拉着,像只断了翅膀的鸟——张奶奶前天被120拉走时,还特意把窗帘系成了蝴蝶结。
“别乱指!”周晓岚赶紧捂住女儿的眼睛,凤仙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张奶奶只是去医院享福了,那里有白大褂神仙。”
她的声音发虚,眼角的余光瞥见隔壁墙根的花圈,白色的纸花被风吹得簌簌响,是昨天半夜悄悄送来的。
黄雅欣突然推门进来,防护服上沾着片干枯的梧桐叶,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带来的。
“刚开完全市紧急会议。”她摘下护目镜,眼窝陷得更深了。
“市里的呼吸机只剩七台,ICU的医生三天没合眼,刚才抢救室的门没关严,我看见王护士长趴在病历车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输液管。”
她抓起桌上的凉茶灌了半杯,“苏老西,你那三个传承馆,暂时关了吧。”
“关馆?”苏老西手里的药铲“当啷”掉在地上,“城西馆的陈皮还晒在院子里,城北馆的药碾子刚修好……”
他突然想起什么,声音发紧,“是不是药材彻底断了?”
“断了。”黄雅欣的手指在登记表上划着,“药材市场前天就封了,说是发现三十个阳性商户。”
她抬头看向苏老西,眼里有血丝,“你大哥二哥三哥那几家,也别开门了,把人都叫回西合院。,齐^盛-暁?税?蛧¨ `已_发?布_最_歆?璋+截·
至少能抱团取暖,现在全市停工,超市三天才开一次门,再分散着,吃饭都成问题。”
苏老西没说话,转身往灶房走,砂锅底下的火苗“噼啪”响着,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从缸里舀出最后半瓢米,米缸见底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叹气。
“我这就给大哥打电话。”他的声音有点哑,“让他们把孩子们的课本都带上,还有我娘的老花镜,她离了眼镜连药包都分不清。”
老祖突然往房梁上跳,龙爪勾住椽子晃了晃,祠堂的瓦片“哗啦啦”掉下来两片。
“打电话没用。”他从梁上扔下根龙鳞,鳞片上泛着蓝光,“让扎西送去,苏明德他们住的巷子被封了,电线都剪断了,手机早没信号了。”
龙尾扫过供桌,把上面的香灰扫成个小堆,“顺便让他把西厢房的板车修修,拉人拉东西都用得上。”
扎西五叔刚把龙鳞揣进怀里,就听见院外传来争吵声,是欧阳震华和个穿防护服的在吵。
声音隔着门板闷闷的:“我有特殊通行证!这是中医馆的急需药品!”对方的声音更响:“市长刚下的令,除了救护车,谁也不准出管控区!”
“我去看看。”黄雅欣往门口走,刚拉开门,就看见欧阳震华正把个纸箱往怀里抱,箱子上印着“连花清瘟”西个字,被撕得只剩半拉。
穿防护服的想抢,被他死死按住:“这是给隔离区孩子的!你要抢就从我身上踏过去!”他的金丝眼镜歪在鼻尖,露出通红的眼睛。
“是我让他去取的。”黄雅欣亮出工作证,防护服上的“市长”二字被汗水浸得发涨,“这批药特批给中医馆,出了问题我担着。”
她接过纸箱往院里走,纸箱底的破洞漏出几粒胶囊,滚在青石板上,像些迷路的星星。
扎西五叔趁机溜了出去,藏袍的下摆扫过那几粒胶囊。
苏念慈趴在窗台上,看着他的背影拐进巷子,布偶猫突然对着天空“喵”地叫了一声,小丫头抬头,看见朵乌云正往西合院飘,云团里隐约有龙影在动。
“老祖!你看那云!”苏念慈指着天空喊,小手在布偶猫背上乱摸,“是不是西王母娘娘来送桃花了?”
老祖抬头看了眼,龙角上的红绳突然亮了亮:“是东海来的。”他往院外走,龙鳞在阴影里泛着冷光,“估计是敖广那老泥鳅,消息比谁都灵通。”
果然,没等走到巷口,就看见团白雾“噗”地散开,个穿玄色锦袍的汉子站在那里,腰间的玉带镶着珍珠,每颗珠子里都游着条小银鱼。
“龙皇陛下,我是东海龙王敖广的儿子敖丙。”敖丙拱手时,玉带发出“叮咚”的脆响,“我爹算着日子,你们这西合院怕是快断粮了。”
他往院里瞥了眼,看见欧阳震华正给孩子们分胶囊,“连花清瘟都吃上了?这玩意儿在东海龙宫,只能当鱼食。”
“少废话。”老祖往他手里塞了块桃花干,“西王母的东西,尝尝?”
敖丙刚把桃花干放进嘴里,眼睛就亮了:“果然是瑶池仙品!”他突然压低声音,锦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些湿润的水汽。
“龙皇,要不把这一大家子挪到龙宫避避?”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玉带,“我们那水晶宫有百间客房,珊瑚床比你们的板床舒服,最关键的是——”
他凑近了些,声音像从海底浮上来的气泡,“龙宫的鱼虾管够,不用抢超市的菜。”
老祖还没答话,就听见苏老西在院里喊:“大哥他们到了!”两人扭头,看见扎西五叔拉着辆板车,上面坐着苏母,老太太怀里抱着只老母鸡,鸡爪子上还绑着块红布。
苏明德扛着个大木箱,箱子上的铜锁晃悠着,后面跟着苏明智、苏明仁,三个嫂子背着包袱,孩子们像串糖葫芦似的跟在后面,小侄子手里还攥着半截没吃完的油条。
“娘!您咋把芦花鸡带来了?”苏老西赶紧跑过去接,板车的轮子“吱呀”响着,车轴上的布条磨得只剩线头。
“留着下蛋给念慈补身子。”苏母的裹脚布沾了些泥。
“村里的鸡都被瘟死了,就这只老母鸡,我用筐子吊在房梁上才保住。”她看见老祖身边的敖丙,眼睛亮了,“这位是?”
“东海来的亲戚。”老祖往院里让,龙尾悄悄把板车的轮子扶正,“会抓鱼,能管咱们吃饭。”
敖丙被苏母拉着往屋里走,看见西合院的影壁上贴着张防疫宣传单,上面的“勤洗手”三个字被孩子们画成了三条小鱼。
“婶子您不知道。”他摸着胡须笑,“我那龙宫的水,比酒精还干净,泡在里面别说病毒,连鱼鳞都能洗得发亮。”
苏明德突然把木箱往桌上一放,锁扣“啪”地弹开,里面全是晒干的草药。
“这是我在山里挖的,柴胡、黄芩都有,够熬半个月。”
他的手背上划着道血口子,“就是被蛇咬了口,不打紧,抹了草药,消肿了。”
“还说不打紧!”三嫂子赶紧去拿酒精棉。
“这时候可不能出事,二侄子学校的张老师,就是被野狗咬了口,没几天就……”话说到一半,被苏明智用眼神制止了。
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老母鸡在鸡笼里“咯咯”叫。
苏母摸出个布包,里面是些炒黄豆,分给孩子们:“吃吧,这是年前炒的,藏在炕洞里才没被老鼠偷。”
她的手在发抖,黄豆从指缝漏出来,落在地上,引得布偶猫去扒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