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若是杀了他,虞顺会如何?”林知节转过身来,声音微冷,“你知不知道我们身后是大盛千千万万的百姓,虞顺若真的不惜损兵折将攻伐,他们又会如何?”
曲禾冷笑一声,眼中激起水光:“林知节,眼下军中如何你不知吗?你以为还如从前一样龟缩在关内就能保太平吗?你知不知道军中粮草几何?药材几何?”
林知节沉默下去,这些,他都知晓。+看·书¢君· ′追′蕞.芯!章·踕^城中粮草将尽,新的粮草还在路上。
“你想让我出兵。”他慢慢道来。
曲禾松开抓着他衣襟的手,抱住他:“林知节,我们打吧。若再不打,才是真的弹尽粮绝。”
再不打,会把自己困死在朔风关内。等到虞顺铁骑踏来,他们必死无疑。到那时,他们杀伐之心只会愈发高涨。
林知节身子一僵,沉默片刻才答:“我与副将商议,还需好生排布。~小^税′C·M/S′ ,勉·废!粤_毒\”
他的手落在她背上,将她抱紧:“你与他们都好好呆在关内,若我战死,你且记得带着他们跑。”
曲禾仰起头,能看到他分明的下颌。她同他相识十余年,这十多年里,林知节都是这般稳重又固执,不冒进,不退却。林老将军总说,他就是太过稳重,以至于很多时候都在犹豫着。
那时候,林老将军便说,他能为副将,但不能为主将。
杀使臣,她也不敢,她也怕虞顺会暴起,随后破关屠城。她不想看到血流成河,更不想看到百姓命丧铁蹄下。可她劝不动林知节的。
一晃便至深夜,林知节屋中灯火未熄,照亮了桌案。灯台下压着几张写满的信笺,上面字迹工整。
林知节再提笔,半晌,他收好这几张信笺装进信封里,细细封口。
等他屋中灯火熄了,躲在院中树下的曲禾才从树后走出。.秒!漳+结.暁!税¨罔? _更?欣,蕞¨全-她看着他只余下一道缝隙的雕花窗,一看便是许久。
今夜月色太好,照得这方天地纤毫毕现。她靠着树干坐下,将头埋进臂弯里。林知节说出兵那便一定会出兵,他会不畏生死地冲在最前头,为身后的兵士开路。
到那时候……
“怎么在这儿坐着?也不怕着凉。”
她猛然抬头,惊异间,林知节已将她带起,蹲下身给她理顺衣摆,揭去草叶。
“我一直都知道。”他站起身,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把她吓得一惊,他唇角带笑,“我不敢说,是因,我怕做不到。”
他们肩头都落了月光,宽大的藏青袖摆轻柔地落在她背上:“等此间事了,我便卸甲。这个将军,让他们做去吧。”
他说得认真,细细看她。她不语,他就站在这里陪着。最后,他拉起她的手朝她的屋子走去。
“我送你回去罢,好好睡一觉。再过几日你怕是又要忙起来了。”他带着她穿过小院,不多时便将她送到了屋门口。他站在檐外,逆着光,“这十余年来,辛苦你了。”
他没再停留,也不敢再停留。
曲禾怔怔的,再抬头时,他的背影早已瞧不见了。半晌,她轻声骂了句:“木头。”
半月后,夜。
千骑借月色前行,自朔风关后绕出。林知节打马急奔,突袭驻扎在朔风关外的大凛军后方。
大凛军那方战火突燃,连起号角。点燃的烽火照亮半边天,远处都能瞧见。
曲禾站在朔风关城墙上看得分明。她搭在城墙上的手一点点收紧,最后垂下眼睫。
突袭大凛军,是为扰他们军心,军心一乱,便是出锋之时。林知节要快些敲打各处,才能让虞顺分出兵力来跟他打,也能减去合围朔风关的兵力。
忽而,她看到远处马蹄扬尘,再近些,她看清了那面张牙舞爪的大凛军旗。
虞顺果真在此时攻朔风关。
不该啊……虞顺不像是会这么轻易就钻圈套里的人。
尖锐哨声刺得她头疼,她取下城墙上火把点燃朔风关上连绵烽火,再捡了鼓槌,重重敲击在鼓面。急切激昂的战鼓声响彻,守关兵士有条不紊推来大弩木车。
战鼓声不停,传入兵士耳中激起心头热血。林将军已出关为他们而战,他们也该握紧刀枪剑戟,抗敌护家国。
战鼓声传去很远,黑夜里,林知节一击便退,他悄然回头望去。朔风关战火已燃,他更要速击各处。她定然能守住朔风关。
夏夜时节的风吹来,带来铁锈味儿,还混着泥土鲜血的腥味儿,萦绕在鼻端久久不散。
她握紧手中鼓槌,一下接一下,似是不知疲倦。
林知节握紧了手中长枪,拖着还剩一口气的兵士杀出重围。
朔风关上,战鼓声两日未歇,城墙上的兵士换了一波又一波,大盛军军旗被风带起,飘扬在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