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沙门惹下的祸事成了群臣逼着林胥作为的一个把柄,虽运粮有功,但说到底,这些都是他分内之事,龙门一日日走上风口浪尖,足以让其余人忽略他先前所作的功绩贡献,但东京又不能无人,他只得派了蔡旋前去处理此事。^k_a!n¨s\h?u\z¢h¨u-s/h.o,u~.*c′o^m?
回府后,偌大的宅院寂冷无声,只有些许女使小厮正低头默不作声地忙碌,他恍然了几分,才回想起来,宋如楠前几日便搬离了相府宅邸,如今这个府中,冷清得不像是有主人家的。
“主君。”没了蔡旋,前来迎门的是一个不太面熟的小厮,“小夫人回来了。”
抬了抬眉毛,林胥应了一声,便背着手走向书房。
妻离子散之下,府中还有个姨娘留着,林胥不知该不该庆幸,心情还有些复杂,踏入书房,却发现沈明/慧早早等在了书房内。
她一身白色的素衣,就连头上的珠花都换成了素简的白色。_萝/拉~晓+税′ `冕¨费?阅.黩·
抬眼与林胥对视,那双眼里平静地像一口枯井,她起身,微微福身,唤了一声主君。
“……”默了一瞬,林胥眨了眨眼,背着手沉吟了一瞬,“节哀。”
“世事无常,或许这便是父亲的命数。”她垂下眼,手中拨弄着佛珠,“多谢主君能准允我再回乡。”
“尽子女孝道,我政务繁忙,战事吃紧,没能回江宁看他,也实在愧疚。”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两句,他看了眼重新被收拾得有条不紊的书房,“太太与我和离,你替着操持府中,还要辛苦些了。”
他话里乏有几分真心的关切,不过是惺惺作态,任谁想,会能想到是他自己亲手设计害死了自己的岳丈?
行商多年的商道一概修得平整,沈父偏偏在哪一日改到行至崖边小路,刚好马匹受惊,刚好将他甩下山崖,旁人看来,这实在是极其无奈的天灾人祸,谁都没有办法,只能被迫接受这个现实。+w`d?s,c¢w¨.·n¢e_t^
见他拐入屏风后的书桌前,沈明/慧的神色冷了几分,被宽袖遮挡住的手指却在此刻死死攥着衣角,身上的颤抖被她隐去,她微微眯了眯眼,开口继续问:“江宁还有几间铺子,而今我父亲过世,家中无兄无母,这些铺子……”
屏风后的人动了动,道:“改日我让蔡旋前去替你将铺子理好,你若是还想继续经营,便从家中抽几个手脚利索办事靠谱的,替你看着吧。”
虽是替她看着,但沈明/慧怎会不明白结局?这些铺子最终还是会被林家吞并,她能做得了什么主?
第252章 “等你的话,不算太久。”
心情竟然就这样神奇地平静了下来,她抽了抽嘴角:“我不打扰主君了,府中还有许多事情要操持。”
“辛苦你,下去吧。”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林胥短暂地向后瞥了一眼,收回目光后,轻轻取了三支香,对着烛火点燃,盯着它燃气的火焰,他脸上忽明忽暗,随后,吹下一口气,将火苗吹灭,香留下一道白烟,在有些昏暗的环境中闪烁着两个细小的红点。
他不甚虔诚地将香插进书架之间佛龛前的小香炉中,唇瓣颤动,声音低而幽:“你已故去多年,为何还要再为我生出这么多烦忧?”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冗长的沉寂,他盯了许久,终于收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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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已悄然攀上窗棂,窗外是干冷澄澈的深秋。枯黄的叶打着旋儿落下,枝桠嶙峋地切割着碧蓝如洗的天空。风刮过时,带着清冽的哨音,是冬日将至的序曲。
屋内热烘烘的,地龙散发的热度与炭盆将寒冷逼退在外,林慕禾坠进幽深的黑暗里,周遭静谧而无声,不再是她一概体验惯了令人如蚁噬般的痛苦,这一次的黑暗,不再有蛊虫的低语啃噬,只有无边无际的、安稳的、属于她自己的黑暗。
像是一池温热的水将她包裹,水的浮力托举着她逐渐向水面漂浮而去,被水折射过后的日光落入后变得格外温热,她似乎终于感受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天光,眼睑有些痒,像是有游鱼轻轻游过,尾鳍在眼畔留下一阵令人悸动的感受。
先前沉得像是灌了铅的眼睑却在此时变得轻松了许多,不再沉重,一股莫名的力量催使着她睁开双眼,黑暗了许久,突然挤进来的光线让她难以很快适应,她虚虚眨着眼,再多次尝试后,终于模糊地看见了周遭景物的形状。
在这样一片静谧的暖金与药香交织中,林慕禾逐渐感受到游走已久的魂魄缓缓归体,一种陌生的力量在体内循环流通起来。
不同于上次在剧痛与窒息边缘的惊魂一瞥,这一次,她的意识如同沉船终于浮出平静的水面,是缓慢而清晰的。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头顶熟悉的素色承尘,然后是那束斜斜投入的、充满生命力的阳光。光线有些刺目,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颤动的阴影。